相愛相殺數十載 虛無的人生便有了意義 – 我夢見闇 (vol.215, s6ep44)

連續劇

雨木觀後感

永遠不說再見

‘Dark’ 這套劇陪我四年，故事梗概比較做作的講法就像我在第一段描述的，一句話就是他們認真嚴肅的把世界改變成他們希望的模樣，詳實的內容到底是什麼，留給你親自觀賞。

看完的第一個反應，我覺得很有系統，例如這套劇的編、導、演、故事、音樂，德國藝術工作者；故事裡引用語錄，愛因斯坦，叔本華，和德國密切相關的名人，還有劇裡面反覆出現，兼顧藝術感與拖台錢，亞當辦公室的巨幅名畫 ‘the Fall of the Damned’，我們追朔到十六世紀吧，荷蘭畫家魯本斯在德國境內出生。所以，滿滿的德國系統，感覺肚子有點餓了，今晚我想來點德國豬腳佐酸菜與巴伐利亞啤酒。

除了德國系統之外，穿越時空的故事一定有它的規則，大到日月星辰，小到室內風水，不能像新派武俠小說一樣突然冒出來又忽然帶過去，這裡一律嚴謹，如果你看過這套劇，歐洲老祖先留傳下來的三角幾何符號 (Celtic knot)，屋內樓梯方向改變、計時滴答音效…等等代表故事背景屬於特定環境，換句話說，我看到懸疑推理，時空旅人，宿命論對決黑科技，暗戀變亂倫，甚至還有鏡像世界，一切必須發生在特定的封閉環境，前世，得以糾纏今生，後果，才能干涉前因，我相信這些細節很吸引人，it’s a beautiful thing, but it’s not my thing. 相對的，我懷疑編劇本身是叔本華的傳人，正宗四代目之類的，師祖，我做出來了，還拿到 N 社注資發行，全世界的觀眾都會看到您的思想。故事傳達給我強烈的脫俗與孤獨感，但沒有不食人間煙火，這個氛圍比較吸引我進一步思考。

１

‘Dark’ 全劇 26 集，扣掉放音樂和慢速推軌，可能只有 18 集，人物眾多，劇情複雜，他滾床單的女生其實是他的姑姑，神鵰俠侶也有姑姑，此姑姑非彼姑姑，此愛情自然非彼愛情，讓子彈飛一會兒，腦子燒一下，我們需要時間消化劇情，緩衝聽起來是有必要的；換個說法，整套劇將近三分之一都在拖戲，追劇根本就在浪費時間，如同人每天大概睡眠六到八小時，這叫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可是一輩子將近三分之一都在睡覺，怎麼會這樣呢!?

面對時間，我總覺得凝視深淵，幸好這次想起一首歌，彷彿深淵裡出現小光點，但我不敢飛奔前進…

「好嗨喲，感覺人生已經達到了高潮，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巔峰，好奪目，好炫彩。」據說這是四川農村蹦迪神曲，果然神，連我這種既不四川也不農村更沒蹦迪的人都跟著扭腰擺臀，借這首歌描述德國科幻電視劇，科學還給老師，幻覺留給自己，這樣說吧，在某個世界裡，自己每天晚上都有真實的快感，而在回憶的世界裡，自己再怎麼努力也想不起來那種感覺代表什麼高潮或巔峰。活在瞬間與活在區間會有截然不同的感受，有意思的是，瞬間與區間都是時間，強勢影響人類的思維。

２

這套劇主要在講四個家庭的故事，他們忙著和時間競爭，依然留了時間傳宗接代，導致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血緣關係亂亂的，家系圖太難畫了，某種程度上反映現代社會問題，網上有人提出見解，現代社會問題，請觀賞這套劇，現代社會問題最佳解，請愛用杜蕾斯。

繼續探索時間如何影響人類，我們非常相信時間，根深蒂固，甚至被洗腦的程度，當然這是我的形容，他們認為這叫參照標準。年月日，時分秒，課本上學來的，約會遲到被情人罵醒的，小寶貝出生時有感而發的，回想一念之間錯過太多變得想忘也忘不了的，時間是一把尺，也像一座牢，當我開始對時間有所認知，有所感受，時間觀念早就滲透我們的骨子裡的骨隨裡之類的。想像一下生活沒有時間觀念，昨天的晚餐代表什麼，變老又代表什麼，亂倫有實質意義嗎，甚至分手時沒辦法說我心裡已經先有別人了，換句話說，基準，預設，默認，名稱隨你挑，時間是我們信仰的神，有意思的就在這裡，看到有人打破時間觀念，我們並不會立刻排斥，反而覺得奇妙，如同有人在辦公室什麼都敢講，在團體裡什麼都敢做，所謂的特立獨行，引人關注。

回到這套劇，劇中人穿梭時空忙著做事，或者說，聽命於亞當夏娃的意志，搬開路上的石頭，不惜一切代價執行劇本，最典型的象徵就是魯本斯的畫，‘the Fall of the Damned’，別怪我先賣個關子，如果這套劇平舖直述恐怕 8 集就講完了。亞當夏娃與其信眾，歸順來的或強迫來的都好，他們在操控時間，有的負責執著，有的堅持贖罪，還有瑪莎青春的肉體，這也是必須承認的一大看點，在在吸引我看到最後，可是，不全然被虛擬故事吸引，而是我活在真實世界早就被時間牢牢綑綁，層層制約，居然連掙脫都沒想過，現在有人脫給我看，我的反應不會像老師一樣，孩子，那些怪力亂神都是假的，相對的，我看到最後，而且相信那些都是有可能的。

３

黑洞，蟲洞，兔子洞，穿越時空改變過去乃至於影響未來，我們多少都有聽說，昨天是收斂的，明天是發散的，回到過去不可以隨便找人聊天，比方說保溫瓶是德國玻璃技師發明的，我穿越回去勸他斜槓，或者在我爸十七歲那年拉他去結紮之類的，這個條件限制代表科幻故事常見的時間悖論，說白了就是避免天下大亂，不過，我一直在想科幻世界已經很亂了，再亂一點有差別嗎？

‘Dark’ 逆向操作時間悖論，姑且先這樣說吧，反其道而行，男主角約拿穿越時空非常活耀，逢人就聊且綁架，堅持毀掉自己，因為他相信亂源就是他自己，犧牲小我方能終結末日，科環還帶了點悲劇英雄主義，這種逆向操作聽起來有戲，世界就是這樣形成的，對吧？這個問號代表整個故事給我最深的啟發，和魯本斯的畫一併留到最後在講，我先來分享約拿這位人物在我心裡代表什麼意義。

當我看科幻故事，內容如何是一回事，心裡總有岔路口，通往科學或幻想，我必須選一條路，就像武俠小說行走江湖，秉持武功絕學或俠義精神，我必須選擇一個歸屬，看事情的個人偏好吧。

‘Dark’ 的例子，我選擇幻想，這套劇有很多很多關鍵會面，他和她見面了，78 歲的自己和 18 歲的自己對話了，這裡有時間觀念，也有存量觀念，知道比較多的人和知道比較少的人開始接觸了，也許不用穿越時空，平日看著某張熟悉的臉，稚嫩，焦躁，蒙在鼓裡，哄他他不信，兇他他不理，好說歹說他都不聽，一副時間到了自然會懂，偏偏時間不等任何人，急會慌，不急更慌，知道越多責任越大壓力也越大，難道像老亞當一樣陰陽怪氣，說弔詭的話嗎？內心是抗拒的，行為卻默許自己這麼做了。相對的，當我還是個孩子，或者相對資淺的時候，遇到很多怪人怪語，不懂他們為什麼唸唸有詞，類似劇裡面的可以說掌握關鍵訊息的都卜勒家族，老爸爸黑格爾成天喃喃自語，看戲的當然知道海格從小經歷了那些，忍受過那些，背負太多祕密壓斷他的理智線，而我永遠不是黑格爾，就算他真心警告，拼命劇透，類似某個熱心的親戚不斷提醒長大後該如何做人做事，時候未到，結果只覺得互相耽誤，所以，穿越是可能的，迴圈是存在的，小時候遇到的怪人都是蟲洞跑來的，咦!?

人與人之間出現資訊不對等的情況遠比想像中的更頻繁，如他所說，已知像一滴水，未知像一片海，謹記在心，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遺憾。

４

Der Mensch Kann zwar tun, was er will, aber er kann nicht wollen, was er will.
Arthur Schopenhauer

整套劇引用很多名人語錄，某些集的開頭出現鋼筆論，黑底白字的智慧箴言，代表嗟嘆萬物或靠北人生，也許都有吧，肅然起敬的效果很強，另外，人物對白裡也有埋伏，講一講突然來兩句高深莫測，一聽就覺得剛才好像有人說了很特別的話。通常我在看片追劇的時候，出現奇特畫面或精彩對白，我的雷達警報就會嗶嗶大響，串流媒體這點最讚，錯過了倒回去看就好。

有一段亞瑟·叔本華的名言給我很深的印象，我個人覺得這個故事緊扣叔本華的思想，尤其孤獨感，回想一下他們的冒險，亞當夏娃兩大陣營，溫登鎮四個家庭，有關鍵對白的人物超過 70 位，仔細觀察人物的一舉一動，獨自依照自己的想法做事；聽命辦事的人，準確地說只是聽從不同時空的自己，依然單打獨鬥；再看看諾亞，類似時空糾察隊，而且有頂頭上司，一三五奉上帝旨意，二四六聽亞當命令，諾亞這號人物似乎是個例外，其實他的例子最典型，關係只要冠上主僕二字，主人與僕人都是孤獨的，緊要關頭時便有感覺，主會棄子，僕會奪帥，我沒有詆毀上帝的意思，我的重點放在人的感覺。然後，八仙穿越，各顯風騷，直到約拿與黑髮瑪莎滾床單，最後半季組隊追真相，總算有點同伴的感覺，故事也接近尾聲。所以，整體氛圍冷峻詭譎且孤獨，人物有自己的想法，自行選擇，進行到底，一方面展現自由意志，另一方面也在承受孤獨。

如果你常來逛我的小站，英語或法語的片子，我可以耍耍花樣，但這次踢到鐵板，情況是這樣的，我的警報響了，可是聽不懂德語，就算倒回去一萬遍還是聽不懂，相同的方法期待不同的結果，愛先生說這樣不行，於是我上網找原文，運用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的概念，你看，兩排德語有很多字重複，我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高潮，就像原始人開始知道用火。

我相信華語區看到的翻譯版本是「人可以做他想要的，但不可以想要他想要的。」根據沒有根據的人生經驗，工整漂亮的外文句子，直翻的結果很恐怖，我只好忍著懸念一路看到全劇終，才算有點心得，我對這段話的理解是「一個人確實有他的意志，但不是自由意志。」

劇中每一位人物依照自己的想法做選擇，而且每一位人物身上都有牽絆，親情，友情，愛情，甜蜜的負荷，醜陋的歷史，代表情感包袱。擴大來看，三角幾何圖案表示三十三年自成迴圈，四個家庭的父母子女重新組合，不管再怎麼偷偷穿越，私心改變，找回或脫離原本生活，始終困在迴圈裡，代表環境限制。擴到最大來看，所謂的局，九十九年大週期，起點是黑人問號，終點是宇宙末日，雖然沒有人物真的走完，但是吃米吃比較久的亞當夏娃看穿了，相對來說，兩位老人家覺得自己最接近走完大週期，開釋眾生結束等於開始，該做的就是圓整個局，代表命運枷鎖，其實我不太想這樣說，畢竟科幻提到宿命怪怪的，也許聰明的你可以找到更合適的詞。

三重牽絆影響每個人物的想法，卻始終按耐不住自己的意志，聆聽真心吶喊，就連唯一擁有物理學位的，全劇最接近科學的男人，也來了一段逆天救子的戲碼，換句話說，他們確實有自己的意志，牽絆沒有動搖他們的立場，卻因此顧慮，猶豫，焦躁不安，他們並不自由。

５

信念滿滿自由心，傷痕累累百年身，得一鏡花水月，不服，但我有妳相愛相殺數十載，虛無的人生便有了意義。

‘Dark’ 第三季端出精彩大結局，我看到最後覺得感觸很複雜，一方面劇情到達了巔峰，確實看見了所謂的原來如此，另一方面又覺得被擺了一道，連鏡像世界都出來了，這些德國佬真是狡猾呀。

話說回來，首季第一集就已經公布謎底，準確的說，每一集的開頭都在提示鏡像世界，這次追劇服輸，他們埋的圈套確實有一套。

‘the Fall of the Damned’，魯本斯的油畫作品，其實他最出名的是水彩，所以這幅宗教題材的油畫具有紀念意義，代表魯本斯經歷過特殊的年代，類似賈伯斯用過ＰＤＡ的概念。這幅畫呈現大天使米迦勒及其天使幫眾，把很多很多屍體打入深淵，劇裡的老亞當三不五時在那邊睹物思情，他在想自己是大天使還是淪落人呢？

劇情走入鏡像世界，亞當夏娃本身代表虛無，也就無所謂逆向操作時間悖論，乍看筒裡生萬花，峰迴路轉兩生花。

在我眼裡，鏡像很有藝術感，折射每個平凡人都會遇到的人生交叉點，這樣說吧，如果畢業沒有出國而直接就業，如果當時決定先結婚，如果那天趕上了七點鐘的地鐵，如果選這個，而不是選那個，自己現在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同時，選擇另一條路的自己在鏡像世界裡現在過得如何？自己是不會變的，我天生就愛放空，在哪個世界裡都會把握時間耍廢，或者像劇裡的亞當夏娃，即便意識到自己只是虛無迴圈裡的過客，依然為了信念粉身碎骨。想到這裡，無關故事或現實，主軸或旁支，甚至無關真假，愛一個人，圓一個局，依照自己的意志做出不太自由的選擇，期待能夠走完大週期，可笑的，瞎忙的，被天使判定墮落的，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己選的，一生懸命。(2020-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