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場景連續劇筆記6

前情提要

約翰和瑪麗安結婚十年，沒吵過架，相信目前的生活就是幸福的生活。有一天，約翰坦承外遇，婚姻結束了。接下來幾年，雙方同意離婚。某個夏天的晚上，在約翰的研究室簽離婚協議書，不過事情說得容易做很難。分開的那些年，瑪麗安成功找回自我，有自信，重新享受生活。約翰則相反，他計畫好的未來破滅了，研究經費的承辦人羞辱他，約翰很氣，覺得被欺負、不安全感，他和寶拉的關係充滿苛求與無力感，整個人突然不想離婚了，這條導火線引爆約翰與瑪麗安大吵，累積的怨恨浮上檯面，簽離婚協議書的時候，場面失控且悲哀…

第六集：午夜時分人間某處幽暗的房子裡

１

（媽媽家）
媽媽：哈囉，親愛的。
瑪麗安：嗨，媽媽。
媽媽：我好像打瞌睡了。
瑪麗安：妳的腳還好嗎？
媽媽：不會痛了，但有點麻。
瑪麗安：什麼時候能回去工作？
媽媽：再一兩週吧。
瑪麗安：晚上睡得好嗎？
媽媽：普通，我不要抱怨這些。喝茶嗎？艾姆小姐半小時前泡的茶，我這被杯先喝了。
瑪麗安：不好意思來晚了，遇到比較難纏的客戶，有時候得花時間聽他說。
媽媽：我明白。
瑪麗安：茶還是熱的。
媽媽：想吃吐司嗎？
瑪麗安：不用，謝謝。
媽媽：餅乾呢？
瑪麗安：不用，我在減肥。
媽媽：有沒有搞錯？
瑪麗安：我每天運動，亨利克和我每週打兩次網球，對我很有幫助。
媽媽：對了，我想問一下，骨灰下葬那天妳會來嗎？
瑪麗安：幾號？
媽媽：十八號。
瑪麗安：我看有沒有空。
（瑪麗安看手帳）
瑪麗安：抱歉，我來不了，整天都要開庭。儀式辦在烏普薩拉嗎？
媽媽：那是你爸的遺願，妳的兄弟姊妹都會來。
瑪麗安：別這樣，媽媽，葬禮只是形式。
媽媽：每個人看法不一樣。
瑪麗安：可以改日期嗎？
媽媽：其他人那天都能來。
媽媽：那天也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妳大概忘了。
瑪麗安：選在同一天不會特別感慨？
媽媽：對我來說不會。
瑪麗安：好吧，反正那天我不行。
媽媽：不行就不行唄。
（瑪麗安喝了一口茶）
瑪麗安：對了，孫女問候妳，明天過來看妳。
媽媽：這樣不是很好嗎，之前艾娃和她男朋友來看過我，她穿連身裙，像個小淑女。她男友看起來還不錯，在這裡聊了一小時。
媽媽：卡琳不太一樣，個性像她外公。
瑪麗安：可憐的爸爸。
媽媽：我沒有說妳爸不好。
瑪麗安：我也沒有那樣想。
（一分鐘不講話）
媽媽：想起不少我們婚姻的事，腳傷讓我有時間坐在這裡反省。
瑪麗安：有什麼結論嗎？
媽媽：完全沒結論，還蠻意外的。
瑪麗安：怎麼說？
媽媽：我們相處還不錯，會有意見不合，但不會吵架。生氣就不講話，不會臭罵對方，也好，氣消了也就忘了那些差異。
媽媽：費德力克和我絕對不抱怨日常，我想念他，他還在的時候，我沒有像現在這麼孤單。
瑪麗安：很遺憾聽到這些。
媽媽：為什麼？還好啦。我們兩個都很忙，他有他的追求，我有我的目標。
瑪麗安：媽，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媽媽：儘管問。
瑪麗安：不要覺得我沒禮貌。
媽媽：我不會覺得妳沒禮貌。
瑪麗安：你們的性生活怎麼樣？
（氛圍一丁丁尷尬）
媽媽：妳爸比較愛做，妳想知道什麼？他要求的我都做了，從不拒絕，我覺得做妻子的就該有這樣的責任。
媽媽：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
瑪麗安：那妳呢？
媽媽：我？
瑪麗安：你有別的男人嗎？
媽媽：和他訂婚時，我愛的是別人，不想結這個婚，但我爸媽叫我不要魯莽，不要魯莽就不要魯莽唄。
瑪麗安：妳恨爸爸嗎？
媽媽：怎樣叫「恨他」？
瑪麗安：婚姻的承諾都是要對他好，妳沒有因為那些承諾而恨他？
媽媽：我喜歡他，我們像小貓一樣盲目，完全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瑪麗安：不會吧。
媽媽：我不是那個意思。
瑪麗安：妳的意思是？
媽媽：我在想…假如這輩子彼此信任，相處非常坦白，婚姻會是什麼樣子？
瑪麗安：你們沒有坦白嗎？
媽媽：沒有，我們爸媽教我們一個規矩，「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瑪麗安：妳沒有後悔？
媽媽：說不上「後悔」，但我忍不住想起日常那些「勇敢的沈默」，你爸應該很難受，他是個性很放的人，比我外放多了。
瑪麗安：妳會自責嗎？
媽媽：我不知道，但回想起來覺得毛毛的，這樣講是有點誇張，但也太不尋常了，一起生活幾十年卻沒有…
瑪麗安：真正的感情交流？
媽媽：對，大概就那個意思。
瑪麗安：妳覺得自己有錯嗎？
媽媽：妳是說我應該坐在這裡懊悔？沒有，我不會那樣，我們都盡力了，婚姻就是那樣。
媽媽：有些感受拿出來講覺得彆扭，他帶著他的生命消失在黑暗裡，很奇怪，他好像也把我的生命帶走了，我想這就是所謂的面對現實吧。
瑪麗安：媽，我可以再問一件事嗎？
媽媽：妳想問就問。
瑪麗安：我和約翰離婚，妳為什麼那麼氣我？明明是他拋棄我。
媽媽：我不是生氣，我是傷心。
瑪麗安：妳有罵我。
媽媽：有嗎？
瑪麗安：我本來以為妳站在我這邊，幫我走出陰影，但沒有，為什麼呢？
媽媽：正好相反，我有跟你爸講，我們不應該插手，平常心就好。生氣的是你爸，不是我。
瑪麗安：這樣啊…
（瑪麗安的表情類似蒙娜麗莎的微笑）
瑪麗安：哎呀！我得走了。
媽媽：真的要走了？
瑪麗安：我會再過來，週一五點。
媽媽：一起吃晚餐。
瑪麗安：恐怕晚餐有約了，但我可以待到六點半。
媽媽：把要穿的衣服帶過來，換一換就可以去赴約了。
瑪麗安：到時候看看。
媽媽：聊聊天很好。
瑪麗安：我們應該多聊一點，媽媽。
媽媽：到廚房問候一下艾姆小姐，不然她會不高興。
瑪麗安：差點忘了，我去打個招呼，再見，媽媽。
媽媽：替我問候亨利克和孩子們。
瑪麗安：他出門了，週一回來。
媽媽：再見，親愛的。
（瑪麗安的媽媽陷入沈思）

２

（約翰的研究室）
約翰：請進。
女同事：沒有打擾你吧？
約翰：快來打擾我。
女同事：你跟你老婆今天晚上要做什麼？
約翰：我們都很忙。
女同事：可惜了，我晚上在家開趴，想邀請你來，大概會有七八個人來。
約翰：抱歉，我去不了。
女同事：那好吧，週末愉快。
約翰：妳也是。
（女同事走來走去）
女同事：我們不能偶爾約一下嗎？
約翰：我太忙了。
女同事：嫌我煩？
約翰：別這樣，艾娃。
艾娃：想分就直說，不用找藉口。
約翰：好，現在分。
艾娃：這麼公子哥？還得我逼你說。
瑪麗安：我不想傷妳的心。
艾娃：是是是。
約翰：不好意思，我要把報告做完。
艾娃：對，親愛的，我不會打擾你。
（女同事走來走去）
艾娃：好吧，謝謝你，就算陰晴不定，你還是一個非常甜蜜的情人。
約翰：謝謝，妳很棒。
（女同事走來走去）
艾娃：有別的女人？
約翰：坦白說，對。
艾娃：誰？
約翰：我不會告訴妳。
艾娃：我認識嗎？
約翰：可能認識。
艾娃：蓮娜，是蓮娜吧？
約翰：絕對不是蓮娜。
艾娃：好吧，她很漂亮，但她對你來說，不會太年輕、太輕浮嗎？
約翰：我說了不是蓮娜。
艾娃：反正我也不在乎，掰掰，親愛的。
約翰：掰掰。
（艾娃離開 約翰立刻打電話 但有人敲門）
約翰：請進。
男同事：你好。
約翰：你好你好。
男同事：祝你週末愉快。
約翰：你也是。
男同事：每個週末都要陪家人好痛苦。
（男同事一邊聊天一邊拿起桌上的報紙） 男同事：聽說你申請到新的研究，是不是該恭喜你呀？
約翰：不用啦。
男同事：真的不用嗎？
約翰：接下來兩年我就是圈外人。
男同事：這麼慘。
約翰：反正這項研究很無聊，兩年做完，研究結果毫無意義，只是替政客服務。
男同事：那你為什麼不退出？
約翰：我試過了，我們主管是瑞典的公務員裡面最蠢的小丑，知道這個事實之前，他早就平步青雲。
男同事：他怎麼說？
約翰：他習慣語帶玄機，我每次都要猜半天，對事情沒幫助。
男同事：好，先這樣，回頭見。
（男同事順手拿了報紙離開）
約翰：我的報紙。
男同事：不好意思。
男同事：對了，你有搞蓮娜？
約翰：真沒有。
男同事：但你想搞她吧？
約翰：你呢？
男同事：當然想。
約翰：我不敢。
男同事：你就這樣放棄？
約翰：隨便啦。
男同事：我會保持身材，做運動，打網球，游泳，還會注意體重，為了超親密關係做好準備。講得很白了，你懂的，再見。
（男同事離開 約翰立刻打電話 但有人沒敲門就衝進來）
艾娃：你垃圾！
艾娃：不是因為你不關心我，關係還在的時候很開心，我們都明白不用天長地久，你玩膩了卻不講，垃圾。
艾娃：你知道你的問題嗎？你被寵壞了，很高傲，嫌東嫌西嫌東西，最後你會無聊到死，埋在研究室裡哭悲哀。
艾娃：自大狂！自我感覺良好！被寵壞的垃圾！自以為宇宙中心！
艾娃：懶骨頭！
艾娃：記得之前體檢嗎，你矮了一寸之類的，科學事實啊。
艾娃：你怎麼不講話，吵出來啊？那麼高傲的人幹嘛裝謙卑。
約翰：有趣…
艾娃：太輕浮！被寵壞的渣！
約翰：好嘛我很爛，那又怎樣？
艾娃：我喜歡你，笨渣，才會這樣罵你…，也有點替你難過。
約翰：全面關心，謝謝。
艾娃：不客氣。
艾娃：等你玩膩了蓮娜堅挺的胸部，懷念我討喜且有母性的魅力，記得回頭告訴我。
約翰：說了不是蓮娜。
艾娃：好吧，她是一個好秘書，我知道她很可愛，但她太年輕，你會受傷的。
約翰：我說了，不是蓮娜。
艾娃：我相信我的直覺。
約翰：對，很明顯。
艾娃：你整個人陷進去。
約翰：可能吧。
艾娃：其他人沒可能啊，一定是蓮娜。
（約翰慢動作用打字機敲了一下 艾娃惱火）
艾娃：掰！
（約翰打電話）
約翰：準備出發了嗎？
約翰：我去接你，可以嗎？
約翰：我們約在卡拉普蘭廣場？在納瓦瓦根，妳說呢？
約翰：我立刻出發，待會兒見。

３

（約翰開車 他接的人是瑪麗安）
瑪麗安：太巧了！我昨天去避暑小屋，打開暖氣，簡單打掃，準備一點吃的，就跟以前一樣。
約翰：我上次去是什麼時候？
瑪麗安：七年前。
約翰：妳呢？
瑪麗安：我沒有很常去，亨利克沒有很喜歡海邊，女兒和我偶爾去一下，不過現在她們都大了。
約翰：妳老公還好嗎？
瑪麗安：工作過勞，他有高血壓。你老婆還好嗎？
約翰：她去義大利養病。
瑪麗安：他們同時出國很棒吧？
約翰：這樣講很猥瑣。
瑪麗安：所以很棒。
（到了避暑小屋）
約翰：這地方沒什麼變。
瑪麗安：有點荒廢，小屋需要整修，但我們沒錢。
瑪麗安：你把車子移到旁邊，不然艾瑞克看見會跑來敲門，想像一下他看到你出現在這裡一定會跑去八卦。
約翰：我會移車，親愛的。
瑪麗安：不能現在去嗎？
約翰：晚點去。
（約翰看到很多舊東西）
約翰：感覺怪怪的。
約翰：我們到床上躺一下？
約翰：來。
瑪麗安：這樣很傻，我很緊張，好像人生第一次。
約翰：這不是第一次，來吧。
（約翰和瑪麗安躺在床上）
瑪麗安：大概有兩年了，那天是我生日前一天，今天八月廿八。
約翰：那時候妳引誘我。
瑪麗安：對。
約翰：之後妳有回去看最後一幕嗎？
瑪麗安：沒有。
瑪麗安：我們從劇場偷溜出來，樣子看起來應該很猥瑣。
約翰：什麼原因讓妳想要那樣做？
瑪麗安：我不知道…，走進劇場看見你一個人坐在那，好像很孤單，我很自然就朝你走過去。
約翰：那天遇到妳，我超開心。
瑪麗安：我也是。
約翰：我記得妳說，「我們走吧」。
瑪麗安：對，然後你就臉紅了。
約翰：我真的有臉紅？也對，當時我整個硬起來。
瑪麗安：你也讓我很興奮。
約翰：那天之後好久沒見面。
瑪麗安：對，兩年。
約翰：所以今天是「兩週年紀念」。
瑪麗安：不對。
約翰：怎麼說？
瑪麗安：今天不是二週年紀念
瑪麗安：今天是二十週年紀念，我們二十年前結婚的。
約翰：沒錯，二十年。
瑪麗安：人的成長歲月，我們可以說是一起走過的，不奇怪嗎？
約翰：親愛的。
（約翰親吻瑪麗安）
瑪麗安：躺在這張搖搖晃晃的舊床，感覺好奇怪。我們應該訂旅館，比較隱密。
約翰：我們不應該回到這裡，應該去丹麥。
瑪麗安：時間不夠，這裡也可以。
約翰：這裡不行。
約翰：我想到了！打給費德瑞克，他的小屋就在附近。
瑪麗安：我們怎麼進去呢？
約翰：我猜鄰居有鑰匙。
瑪麗安：不行啦。
約翰：問問看也不會怎樣。
（約翰打電話）
約翰：費德瑞克？我是約翰。
約翰：你還好嗎？
約翰：我過得很好。
約翰：有一個小祕密，你旁邊沒別人吧？
（瑪麗安站起來等約翰）
約翰：我可以借用你的小屋過週末嗎？
約翰：沒錯，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約翰：當然漂亮。
約翰：年不年輕哦？鮮嫩欲滴。
約翰：現在情況很囧。
約翰：謝謝，太好了，我欠你一次。
約翰：不要告訴碧姬，這種事女人不會懂。
約翰：那就好。
約翰：鑰匙在石階下，好。
（約翰看著瑪麗安）
約翰：對，金髮的。
約翰：玲瓏浮凸。
約翰：我再打給你，感謝。
約翰：謝謝，替我問候碧姬。
約翰：沒有，臨時想到比較好。
約翰：再見。

４

（朋友的避暑小屋）
瑪麗安：到了。
約翰：環境不錯。
約翰：石階，鑰匙應該在下面。
（進門發現是個更荒廢的小屋） 瑪麗安：我們整理一下。
約翰：好。
（約翰一邊吹口哨一邊準備柴火 瑪麗安看著他的背影）
約翰：怎麼了？
約翰：妳在哭。
瑪麗安：你太感人，我覺得自己好傻。
約翰：感人？我慘了。
瑪麗安：是真的。
（約翰過去蹲著關心瑪麗安）
瑪麗安：親愛的、心愛的約翰，你越來越小隻。
約翰：妳也覺得我變矮了？
瑪麗安：你這樣好多了，溫柔體貼，你以前看起來好緊繃、充滿戒心。
約翰：沒錯。
瑪麗安：有沒有被人欺負？
約翰：我不知道，我已經卸下防備，人家說我散漫、容易放棄，不是那樣的。我用一種謙卑的心，接受自己的形狀，使我整個人比較溫和…也有點悲哀。
瑪麗安：你本來有那麼光明的前途。
約翰：沒有，妳錯了。
約翰：那是我的家庭期待的前途，不過我自己也很想那樣走，所以我努力實現別人的期待，其實我小時候對未來沒什麼特別想法。
瑪麗安：你小時候怎麼想？
約翰：我沒跟妳講過嗎？
瑪麗安：可能有吧，我忘了
約翰：難免。
（兩人起身到沙發上抱著講）
約翰：哎，我的膝蓋。
瑪麗安：你在變老。
瑪麗安：好，你說。
約翰：妳應該記得我那個年紀很大的叔叔。
（瑪麗安點頭）
約翰：他開店賣玩具和文具，小時候我常常生病，常常跑去鄉下找他，養病需要安靜的環境和新鮮空氣。偶爾在店裡幫忙阿姨和叔叔，我很喜歡，我的夢想就是開這樣的小店，現在妳知道我的遠大志向了。
瑪麗安：如果我們家開一間小店該有多好，快樂生活，白白胖胖過很爽，生很多小孩，晚上睡得好，互相尊重，絕對不會吵架。
約翰：聊這些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感覺好怪，你不是喜歡住鄉下的女人。
瑪麗安：對，我不是。
瑪麗安：我的夢想是替被欺負的人討公道，熱血沒有極限，到頭來當了離婚律師。
（瑪麗安起身）
瑪麗安：繼續整理吧。

５

（避暑小屋吃晚餐）
約翰：敬妳。
約翰：妳覺得一起生活的人可以做到徹底坦白嗎？
瑪麗安：我們沒做到。
約翰：必須做到嗎？
瑪麗安：你是指永遠說實話，絕不隱瞞？
約翰：自己知道自己在隱瞞嗎？
瑪麗安：人都會說謊，至少我個人說過謊。
約翰：妳說過謊？
瑪麗安：結婚頭幾年我有背叛你。
約翰：是哦！
瑪麗安：很驚訝嗎？
約翰：我不知道，對，非常驚訝。
瑪麗安：不是很嚴重的背叛。
瑪麗安：婚姻裡該做的，當媽媽該做的，那些東西把我壓垮了，所以我下車一段時間。
約翰：我好悲慘。
瑪麗安：如果你懷疑我沒良心，我的下車對得起良心。
約翰：我就說嘛，妳應該不至於那樣。
約翰：假如我們坦白相處呢？
瑪麗安：假如我早在 1955 年的春天就坦白，絕對打碎我們的婚姻，我會跟爸媽撕破臉，賣掉女兒，殺了你…，儘管我愛你我還是會那樣做。
約翰：妳把這些經驗用在新的婚姻裡嗎？
瑪麗安：當然了，我一直在撒謊。
約翰：我也是。
瑪麗安：你看吧？
約翰：相處一直撒謊，妳覺得困擾嗎？
瑪麗安：會呀，可是也沒別的辦法，你會困擾嗎？
約翰：我不知道。
約翰：我老婆安娜對這些東西沒興趣，她細心經營這段感情，我們彼此都覺得輕鬆愉快。
瑪麗安：你愛你老婆嗎？
（兩人笑出聲）
約翰：女人就是會問這個問題。
約翰：我喜歡和她一起吃早餐。
瑪麗安：她也喜歡照顧你。
約翰：她說她喜歡我，在一起有安全感，我是她想要的伴侶，「夠用了」。
瑪麗安：聽起來你運氣不錯。
約翰：真的運氣不錯的話，我現在跟妳在這裡做什麼。
瑪麗安：可能你兩個都愛。
（一分鐘不講話）
瑪麗安：你想知道我和我老公過得怎樣嗎？
（約翰點頭）
瑪麗安：結婚真的是非常錯誤的選擇，我們把婚姻當成笑話。
約翰：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瑪麗安：幾年前。
瑪麗安：老實說，先做再認識的。
約翰：了解。
瑪麗安：亨利克他很…該怎麼說呢？那方面很厲害，他真的很懂得享受性愛，也讓我體驗到美妙的境界，我以前沒有很在乎這個。
約翰：對，我記得妳沒有很…
瑪麗安：你不想聽我聊這些是吧？
約翰：不太想聽，但我的意見算不了什麼。
瑪麗安：這種新的體驗我上癮了，怎樣都不夠。
約翰：很好，我意思是對妳很好。
瑪麗安：我變得非常依賴亨利克，他也蠻喜歡我，但沒多久我發現他有別的女人。
約翰：果然。
瑪麗安：我很傷心，覺得屈辱，還會嫉妒。
約翰：妳嫉妒？
瑪麗安：沒想到吧？
瑪麗安：我們大吵，我叫他去死。
約翰：他真的「去死」？
瑪麗安：對，他離開我，說我太情緒化，丟了這句話就走。後來我求他回來，然後一起去旅行，然後結婚，結婚之後我們的關係時好時壞，壞比較多。
約翰：我想問妳…
瑪麗安：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瑪麗安：你說過我用性愛平衡心情，我對亨利克試過，但對他無效，他只覺得我在「搞笑」，他說他會去找其他女人滾床單，多麼熟悉的報復行為，我就停了，沒有再用那一套。現在我們相處還不錯，對吧約翰？
約翰：對，很好。
瑪麗安：你好像有心事。
（約翰開始激動）
約翰：我只是在想一切非常好，就這樣，非常非常好！從來沒有這麼好！但我受不了！
瑪麗安：果然不能講實話。
約翰：妳真的以為我在乎妳跟那個工作狂怎樣高潮嗎！我很高興妳能解放自己，印象深刻，妳應該寫小說，婦女解放運動表示欣慰。
瑪麗安：我希望你這個人只是講話笨而已。
約翰：我不在乎！
瑪麗安：下一秒又開始在乎。
約翰：我沒有！
約翰：這只是人生百味的其中之一，想想那些已知的東西，好棒，好神奇呀，發現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人真是不可思議。一個認識到他自己有多麼狹窄，另一個認識到她自己有多麼開放。兩個人窩在這裡，說另一半的壞話，感覺他們也在這個房間裡，群交進入最高境界，類似一本人生百科，寫的都是精妙的人生智慧，但我受不了。
瑪麗安：我懂你的意思，但我覺得沒那麼糟糕。
約翰：我無法忍受那種冰冷的光，打在我這些年的努力，打在我如何對抗虛榮。人生這條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我都這樣安慰自己，可是這樣想沒有比較好受，還是希望有目標可以追。
瑪麗安：我想的不一樣。
約翰：我懂。
（約翰倒在瑪麗安懷裡）
瑪麗安：我會堅持，我會隨性，用常識過生活，憑直覺過生活，互相連動並不矛盾。我滿意自己走的方向，歲月帶給我我第三個伴侶 – 經驗。
約翰：妳應該去當政治人物。
瑪麗安：你說得對。
約翰：天啊。
瑪麗安：我喜歡人，我樂意談事情，很謹慎，懂得妥協。
約翰：妳在練習競選演講嗎？
瑪麗安：我選不上嗎？
約翰：妳再講就選上了。
瑪麗安：我不講了。
約翰：答應我，今晚不要再講妳的私生活。
瑪麗安：好。
約翰：不要再講那些性高潮。
瑪麗安：好，不講。
約翰：把冷言冷語收起來。
瑪麗安：這個很難，但我盡量。
約翰：妳可以稍微，我強調稍微，克制一下妳那種無窮無盡的女力嗎？
瑪麗安：我知道必須克制一下。
約翰：那就好。
約翰：我們睡覺吧。

６

（臥室 睡到一半瑪麗安尖叫 開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約翰：怎麼了？
約翰：來，坐在我身邊。
約翰：沒事了。
瑪麗安：怎麼會做噩夢？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做噩夢？
約翰：可能妳吃了某些東西。
瑪麗安：你覺得是這樣？
約翰：不然就是妳的超理性腦袋裡面有妳無法理解的東西。
瑪麗安：抱我，我好熱可是在發抖，可能被傳染，女兒們都都病了。
（兩人坐在床上）
約翰：你很快就會好。
瑪麗安：幫我包緊被子。
瑪麗安：好多了。
約翰：妳夢到什麼？
瑪麗安：我們過馬路，那條馬路很危險，我希望你和女兒牽著我，可是我的手不見了，只剩軀幹，想叫你們牽我，那個念頭就像在軟沙裡滑來滑去，抓不到你的手。你們都在馬路上，我碰不到你們，好可怕的夢。
（短暫沈默）
瑪麗安：約翰？
約翰：親愛的。
瑪麗安：我們活在混亂之中嗎？
約翰：妳和我？
瑪麗安：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嗎？
約翰：什麼意思？
瑪麗安：恐懼、不安、無知，活在這些東西裡面。你覺得我們會害怕，不知不覺就滑落山谷，而且不知道該怎麼辦？
約翰：會，我覺得就是那樣。
瑪麗安：一切太遲了嗎？
約翰：對。
約翰：但不會說出來，只會心裡這樣想。
（短暫沈默）
瑪麗安：約翰，我們錯過很重要的東西？
約翰：所有人嗎？
瑪麗安：你和我。
約翰：錯過重要的東西會怎樣？
瑪麗安：隨著時間，我明白你的想法，是溫柔的，溫柔到讓我忘了自己的存在，但不用抹滅自己的存在。這是新的感受，你明白嗎？
約翰：明白
（短暫沈默）
瑪麗安：有時候想到自己沒愛過任何人，覺得悲哀，也不覺得自己被誰愛過，覺得好苦。
約翰：妳開始抓馬皇后。
瑪麗安：有嗎？
約翰：我感覺到有。
（短暫沈默）
約翰：我用自私的方式愛妳，覺得妳愛我，用很煩、很糾纏的方式愛我。我們相愛，用地味、不完美的方式相愛，可是妳一直要，一直要，要很大。
瑪麗安：對。
（瑪麗安微笑）
約翰：我在這裡，午夜時分沒有敲鑼打鼓，在人間某處幽暗的房子裡，坐著抱妳，妳也抱著我。
約翰：我不是特別有同情心的男人。
瑪麗安：對，你不是。
約翰：也很難想像自己變成那種男人。
瑪麗安：對，根本無法想像。
約翰：我不知道我的愛是什麼模樣，不會形容，連自己都常常感受不到。
瑪麗安：你真的覺得我也愛你？
約翰：對，我覺得妳愛我。再這樣問下去，我們的愛就會不見哦。
瑪麗安：我們就這樣抱著一整夜吧。
約翰：不行。
瑪麗安：不行？
約翰：我一隻腳麻掉，一隻手脫臼，我很想睡覺，沒有被子蓋。
瑪麗安：那我們躺好。
約翰：好。
瑪麗安：晚安，親愛的，和你說說話真好。
約翰：好好睡一覺。
瑪麗安：謝謝，你也是。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