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裝進來的水都變成眼淚流掉了 – 我夢見失去的女兒 (vol.338, s8ep6)

電影

雨木觀後感

人生若只如初見 今天沒空想那些

失去的女兒也好，暗處的女兒也行，片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所以這次不用破題，多聊一點幕後花絮。

電影故事來自義大利作家 Elena Ferrante 的同名小說，我個人非常尊敬這位神祕作家，在’我的天才女友’那篇心得裡聊到一點點，也只有一點點，她真的太神祕；認為作品完成之後就是獨立的，鮮少公開發表意見。我很想跟隨她的習性，那種純粹與神祕，但好難，我太晚出生了。

Ferrante 寫的故事特別吸引我，該怎麼說？類似一杯瑪琪亞朵濃縮，漂浮的拉花是戲劇性，香醇的咖啡是女力，沒錯，女生獨有的魅力，語言，視角，維度，時間，我猜你會好奇最後一個，難道女生的時間有什麼不一樣嗎？這一點先賣個關子，我繼續說，電影是小說改編，原著作者 Ferrante 把話說在前面，只允許女生翻拍這個故事，也就是我們最終看到的 Maggie Gyllenhaal 改編劇本、執導。看完整部片之後我會負責任的說，套房出租可以限女性，小說改編當然也可以限女性。分兩點來說，這個故事落在男生手上很容易改編成 catharsis，也就是希臘度假是一種淨化洗滌的過程，女主角最終走向出口，釋懷了，放下了，解脫了。這樣做也不是不行，只是可惜了故事題材，甚至珍貴食材，類似伊比利豬拿去做絞肉。第二點則是反問，我本身是男生，連我這種在網上瞎掰追劇心得的男生都能察覺隱憂，避開地雷不就好了，憑什麼不能交給專業的男生編導？三個字，燈下黑，太靠近會有盲區，男生看這場戲比較適合坐在三樓看台區。

Maggie Gyllenhaal，美國知名演員，沒錯，她有一個弟弟你很熟悉，他們是親姊弟。這部片是她第一次當導演，遇到這種情況時常聽到演而優則導，我忍不住又要來科普一下，但凡演員出身後來執導，不叫演而優則導，其一，演員演技好或資歷深不代表適合當導演，類似夢幻情人未必是夢幻老公。其二，非得咬文嚼字的話，先有學而優則仕，後有演而優則導，要說演戲有餘力然後當導演，聽起來也怪怪的。所以，演員出身後來當導演，直說就很到位，真的要想什麼梗，「演導雙棲」比較貼切。

回過頭來看這部片，第一次當導演的第一部片，老司機都是知道的，初體驗太重要了，我的意思是第一部導演作品會有獨特的節奏與氛圍，像極了初戀，同樣分兩點來說，先說壞話好了，其實也不是壞話，這部片出現大量的特寫與搖鏡，假設她們想的跟我想的一樣，描繪女老師特定時期裡的特殊心情，青絲轉華髮，人來與人往，我還是原來的我之類的，數碼攝影無法拍出那種感覺，只有膠捲才能完美呈現電影感，或者說菲林感、賽璐珞感。當然你也是知道的，膠捲很貴嘛，所以，如果你在看這部片的時候覺得節奏受限，我猜是因為預算有限。再來，我看女生拍的電影時常覺得節奏卡卡的，尤其獨立電影，咦？演到哪裡去了？後來我在自己頭上裝一個警鈴，節奏很卡，但鈴沒響，基本上是互相耽誤，又名爛片。節奏很卡且鈴響，代表這是女生獨特的口氣，趕快拉長耳朵仔細聽，如同 ‘Demolition’ 那部片說的，真的很想了解某個東西就要把它整個拆開來。這東西有關影劇的男性敘事方式已經養成習慣，你有興趣知道的話我們再找機會聊聊。

在我眼裡，這個故事的時間很重要，準確的說，時間觀念很關鍵。前面聊到女生的時間有什麼不一樣嗎？坦白說寫這種心得是自虐無誤，因為那種感覺太抽象了，而且很容易變成「你們男生不會懂啦」，所以我決定縮小範圍，擴大幻想，那位女老師的心裡可能有一個瓶子。

片中女老師到希臘度假，默默觀察別人母女相親相愛，只要保持距離，很多畫面看起來都是和諧的，可是自己的回憶不一樣，無法保持距離，每個畫面都是殘酷的。我不知道那是觸景生情還是觸景傷情，而我確定的是，這裡沒有要講人生若只如初見，也沒有要強調當年選錯了好後悔，因為記憶深處，我也曾保持一段距離默默觀察那樣個性的人，她們認為時間是片段的，記憶是連續的，每個片段所做的決定都出自真心，串聯起來卻成了別人眼裡的無常與無定。即便如此，日子還是會推著她們往前走，有人能懂當然最好，沒人明白也沒關係。看起來很瀟灑？還很難說，因為瓶子裡一定要先裝點水才不會翻倒，如果裝進來的東西是空氣，不斷的吞忍與受氣，該裝進來的水都變成眼淚流掉了，瓶子就很難站穩。鏡頭回到女老師年輕時，有工作，有婚姻，有女兒，很遺憾她裝進來的是空氣，流失的是淚水，發生哪些事打翻瓶子你也在電影裡看到了，這就是為什麼我猜她是水瓶座。

當然，水瓶座只是我自己在那邊瞎猜，故事裡確實有些具體的味道是每個人都吃得出來的，我會說二偷，長恨此二偷之無可避免，好煩啊。

一偷是偷玩偶，片中女老師故意偷走別人家女兒的玩偶，貌似見不得別人好，我倒覺得沒那麼簡單，雖然我是男生，同樣有過片中女老師的心情；背負極大的道德壓力，概括承受卻不服，偷走別人女兒的玩偶，就是要看她還有多少愛，還能撐多久，要說推坑其實過獎了，那只是祕密的說出秘密，至少我相信這是真的。

嫌女兒煩，拋棄家庭，道德上已經先挨五十大板，要說什麼難言之隱，你也是知道的，常常心事到嘴口，又擱參酒吞入喉。祕密地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故佈疑陣讓別人家的女兒「牙起來」，說句風涼話，她還蠻有實驗精神的。不過說真的，人生旅途總是有幾段路特別孤單，即便孤單到惡作劇，也不過是為了換一個你懂我。

二偷是偷情，女老師意外撞見偷情，曠男怨女私會後花園，充滿既視感，甚至罪惡感，前面聊到這個故事無關後悔，現在出現罪惡感似乎自打臉？這樣說吧，女老師曾經絕望過，她的婚姻有過一段外出，最後決定「拋家棄女」，這是她自己的人生，要說上天捉弄也行。現在來到愛琴海邊，女老師故佈疑陣，讓新手媽嚐嚐那種絕望的滋味，沒想到新手媽的婚姻也開始外出，甚至有可能會走向同樣的結局，那就不叫上天捉弄，而是插手別人的生活，當然不是女老師的本意，罪惡感暴衝，趕快踩煞車。所以，水瓶理智起來還是很理智的，老虎老鼠分得一清二楚。

我看到的就是這些，情字這條路，長恨此二偷之無可避免，偷玩偶與偷情都是寂寞，都寂寞了還要我怎麼樣呢？往前走吧，儘管煙霧瀰漫依然繼續走，也許就像那句話，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電影結束了，故事海天一線，如此坦白，而我墜入萬丈深淵，深深深幾許，又在胡思亂想了？說真的，奔放之後，某個東西沒了，刷卡分十二期送給前任的手機，口袋裡被洗衣機洗爛的中獎發票，再也沒了，自己會問自己真的就這樣沒了嗎？這個東西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幾乎認不出來，重新出現在眼前。認真回想還是會想起某種關聯，但我不敢把感情這份對帳單打開來看，幸好還有電影可以看，她的感情帳，漲跌互見，紅綠交織，要說真的失去了什麼，不如感受她的忐忑與起伏。(2022-0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