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個碎片有溫暖的也有潮濕的 – 我夢見世界末日 (vol.396, s8ep64)

電影

雨木觀後感

青春年少迷離煞 拍成電影回憶殺

‘Armageddon Time’ 是編導 James Gray 的年少回憶，一頁日記，成長點滴，非常個人化的電影。先來破題，片名來自一首歌，英國搖滾樂團 the Clash, 1980 年發行的專輯 Black Market Clash 的第 8 首歌 Armagideon Time，曲風後龐克，有雷鬼元素，還有政治吶喊，而我個人覺得這部電影沒什麼政治味，編導選用這首歌只是回憶裡的背景音樂，聽到那首歌，想起那些年。

另一方面，「世界末日」使我感到時光飛逝，連白馬都穿過了小洞洞，腦海中片名叫世界末日的片子應該是在講一群鑽油平台工人用核彈炸隕石，還有另一群瘋狂大男孩在ＫＴＶ夾著自己的蛋用哭腔模仿史密斯飛船的我不願錯過這一切 (I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然後包廂內真正有在聽西洋音樂的同學點燃求生意志說不要再學艾拉妮絲·莫莉塞特好嗎…。是吧我想，不知過了幾個春秋，沒英雄上太空一遊，也沒麗芙·泰勒這樣的佳人守候，再看到片名也叫世界末日的電影，是抒情文藝，青春期回憶，不願錯過卻還是錯過了這一切，我深呼吸。

電影裡的小男生和外公最聊得來，對我來說有代入感，晚輩和某位長輩特別投緣，我在今年初寫過一篇心得，’上帝之手’，有相似的劇情，我個人在青春期也有過相似的心情，遇見特別投緣的長輩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哪怕自己完全聽不懂那位長輩嘴巴裡說的任何一個字，仍然覺得一起相處很輕鬆，後來我明白那叫一個懂，也因為後來的後來我花了很多時間介紹自己讓人懂，才會特別感慨小時候不必多說什麼就有人懂。

進一步說，如果彼此之間只是吃米吃鹽的人生閱歷存在一萬個標準差，我就不會說那叫投緣，而是一個大家族裡有一雙眼睛看見核心，所謂的求同存異，例如電影裡的外公 (Anthony Hopkins) 明白小男生喜歡畫畫，藝術興趣不代表一生慘綠，也明白小男生的爸媽重視升學，不鼓勵畫畫是因為可以做興趣但別當飯吃。假如我是外公，一個局內的局外人，選邊站不是好主意，我會跟他一樣，的確，我會說他的方式叫擺渡，這一點在喪禮那段戲尤其明顯，小男生的蠻牛老爸在車上告白，「你外公是個好人，是娘家那邊唯一一個接受我的工人身分。」這就是為什麼我相信電影裡的外公所做的是擺渡，衝突時就像定風波，過程穿林打葉聲，過後無雨也無晴，但偏偏半路容易出現一大堆的碎心與破鏡，朋友啊，此生識得人擺渡，捨我其誰擺渡人，外公對他的女婿是這樣，對他的孫子也一樣。

回過頭來看故事主角，外公終究只是一片綠葉，在電影裡或在主角的青春期裡都是配角，一切還是要看小男生自己遇到什麼事情，願意走去哪裡。我看了很有感覺，青春期是個萬花筒，各種形狀大小顏色的初體驗，無論怎樣轉動，那些畫面都代表第一次，當然你也是知道的，回憶裝滿初體驗，拍片題材要特別，假如故事在講第一次坐在教室裡打電腦，稍嫌無聊，而這裡在講第一次溜進教室裡偷電腦，那就有得聊。

那個男生開心飛起，不久之後落地，認識到不公平，同時告別天真的心，我想我該說詳細。

年少時的初體驗，包括觸法犯紀，最深刻的是第一次認識到不公平，以及感受到自己站在雨中卻不想淋雨的矛盾心情，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好像真的有末日，好像顏色是灰色。我的宇宙特別哀愁，其實也沒什麼特別原因，同樣的東西別人願意斷捨離，而我選擇收集。這樣說吧，每個人的年少時代是碎片時代，億萬個碎片有溫暖的，也有潮濕的，而記憶是選擇過的，只是不願承認自己偷偷選了。

電影裡的小男生常常跟同學說他家很有錢，其實只是工薪家庭，我沒有急著追究認知落差，因為很快就會在電影裡，或我們的現實生活裡，偷聽到爸媽在房間裡討論私立學校的學費好貴。換句話說，每天睡醒準備去上學，不敢說富裕富到流油，至少該有的都有，卻發現自己家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有錢，第一次意識到家庭不只富裕和貧困，兩極之間還有小康和普通。

到這裡開始泛起灰色了嗎？我繼續說，小男生和同學偷電腦進了警局，只有小男生被釋放，我明白那一段有關美國的種族問題，但我比較注意小男生的家庭支持系統，小孩子調皮愛玩且初犯之類的爸爸強力護短，有驚無險帶兒子回家，這更是小男生第一次見識到社會不只黑與白，兩極之間還有所謂的灰色地帶。走馬燈轉呀轉的，我好像也是這樣長大的，你知道嗎？那一刻接受了模稜兩可，那一刻也就告別了天真。

最後還是想把車開回來，儘管這次我真的沒開車…，你知道的，畢竟是看片心得，我個人一直有在看 James Gray 拍的電影，從夜店到移民，從亞馬遜到海王星，題材跨度相當大，不過萬變不離其宗，流動時有一種灰色的迷惘，不懂該往哪兒走，是吧我想，活著就是不懂，有時候不懂也是一種懂。(2022-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