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高閣的自尊但願像鴿子一樣放飛 – 我夢見漫長的季節 (vol.420, s9ep21)

連續劇

雨木觀後感

下眉頭年復一年 上心頭鎖在秋天

先來破題，其實這次不用我瞎猜，漫長的季節這個名字導演辛爽公開說明過，狹義來看，男主角王響困在他兒子過世的那年秋天，廣義來看，季節代表四季輪替，像人生，透過時間流逝、透過王響，讓觀眾看見眾生。

‘漫長的季節’ 這套連續劇有一種特殊的好，編導用心，演員用命，有地方文化，有創意也有感情，這些好不在話下，卻也好到不太像真的，如果說這個劇本是一張臉，應該是一張醫美過的臉，我不想用別的部位來形容，類似躺平時不會自然散開，這樣講還是講出來了…。不過說真的，這裡的美容技術相當好，基本上這張臉不要大笑是察覺不到痕跡的，我應該把話說清楚，站遠一點看劇情，敘事流暢，倒敘插敘也不影響故事交代，那麼上前一步看人物，所謂的命運安排有刻意搓揉推擠，劇本改過好幾次我猜，為了更有娛樂感，更戲劇化。你知道嗎？連續劇這樣調整很好，電影就不適合，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雙重標準。

有兩個人物給我很深的感觸，龔彪與王響，原本考慮多寫一個沈墨，不過這位折翼天使能勾起什麼樣的感想，我相信網路上海量評論都在講她，而你都來這裡了，當然要給你獨門的，限量但免費的，能代表我是怎麼看的，對吧？

龔彪是秦昊扮演的人物，以故事裡的現在來說，龔彪四十多歲，接近導演的年紀也接近我的年紀，我看到他經歷過九零年代，相對優秀的學歷，看起來人生起飛順利，後來也就普普通通而已，用他老婆的話來說，我們怎麼會把日子過程這樣！是吧我想，東方會這樣，西方也這樣，how did we end up like this? 生活心得在火星上肯定也一樣。為什麼龔彪的走勢漲跌互見，乃至於橫盤整理十八年，其實我也說不上來，是情愛糾葛，還是命運糾纏？是金錢誘惑，還是利益衝突？可能都有吧，但我感慨人世無常，事先知道有幾人，真的依照計畫或卦象穩穩妥妥的趨吉避凶…又有幾人。

開計程車開到飛起來，尤其那一刻距離財富自由只差三十七分之一秒鐘，我的情緒也跟著飛起來，因為我也四十多歲，幾十年的時間足夠讓我相信那不只是演戲，足夠讓我明白上天很會安排行程，人生走到幾乎就要認同苦盡確實會甘來的時刻，也是看見上天詭笑的時刻。

龔彪這輩子算不算命運乖舛？我倒覺得他活得精彩，二十出頭愛一回，為了她，頂著綠光，把老闆踩在地上磨擦，但還沒完，四十多歲再愛一回，請感受一下我的形容詞，四十多歲的龔彪再愛一回，同樣為了她，置之高閣的自尊也可以像鴿子一樣放飛，淨身出戶真瀟灑。某種程度上龔彪活了一個圓滿，就像他自己說的，活著不就是為了開心？是吧我想，他所謂的開心有電到我，是奇妙的靜電；有過歲月未必觸電，沒有歲月肯定絕緣。所以是同年級的關係吧我想，龔彪這個人物很親切，有魅力，同時他也呼應了這個故事想傳達的。

‘漫長的季節’ 這套劇定調眾生相，也就是所有人物要一起看才會感受到故事想傳達的東西，不過王響這位人物始終像個火車頭帶動劇情，編劇描繪他的言行想法也比其他人物細微，在我眼裡，王響是第一男主角。

不知道跟范偉飾演有沒有關係，我在王響身上看見特殊個性。如果你常來逛我的小站應該有印象我是處女座，平常追劇就像搜尋無線網路，個性越接近，訊號特別強。注意看，那個故事情節太狠，恐怕比葵花點穴手更加上乘，生生的戳中個性死穴，甚至我這個觀眾在看的時候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死活，我…我應該從頭說起。

中年的王響有個特徵，工作與家庭方面都顯示同樣特徵，他要按照他的做事方式，一邊教訓又一邊收拾，洗腦別人也洗腦自己。聊到這裡你不相信星座也不要緊，老實說我認為的星座也不過就是個性分類的代名詞，要把前面用來形容處女座的那一長串話換成自視甚高也行，我自己是處女座非常了解那樣的嘴臉，尤其人生來到還不錯階段特別容易那副德行。

我很坦白嗎，其實接下來才是最坦白；這種自信就像一張陶瓷面具，成分包含悲劇因子，如果有那麼一天面具破碎，是一般聽到的重大打擊，但沒那麼簡單，我會說這樣個性的人受到打擊，非常科學的力學的作用到內心，觸發內耗，然後由內而外的破碎。那種感覺有點像馬路上的天坑，知道的時候裡面已經空了。不妨穿越一下觀察老年的王響，比起中年的他收斂很多，只是因為老了的關係嗎？我不否認，卻更相信那是因為他被打擊過，崩塌過，全都為了替兒子討公道討到整個人躺在鐵軌上過。換句話說，必須要遇到這樣形狀大小規模的內耗，火車頭洩了蒸汽，處女座碎了面具，從此走入幽暗的隧道，漫長的季節。

那種漫長是多長？曾經有人問過我一樣的問題，我回答三年，現在看到這套劇設定十八年，他們是對的，而我只剩心虛。

回過頭來看，我不敢說編劇依照處女座的個性描寫王響，而是這個人物的想法與做法給我代入感，越來越強烈，尤其我看見所謂的幽暗隧道或漫長季節，過日子依然年復一年，整個人好像鎖在那個秋天，不僅他自帶疏離感，周圍比較親近的人也會看見明顯的邊界感。就這套劇來說周圍的人是王北與李巧雲，我能想像王北感受老養父的疼愛，身上卻始終有一抹淡淡的愁，更能體會巧雲看著老朋友的客氣，等於一層薄薄的膜。還在等我說王響的死穴嗎？我現在就來告訴你那是什麼樣的死穴，知道卻不能證明，懷疑卻說也說不清，長恨此兩卻之不平，是無聲嘆息。

朋友啊，請別輕易的讓自己莫名其妙，這一粒芝麻算什麼死穴。我相信個性是一切的起點，類似打棒球的擊球點，同樣的揮棒，飛出去的可以是滿貫全壘打也可以是界外全壘打，因為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我們能做的就是看見流動時的缺口，千萬別同情，看見就已經足夠，如同我在這裡看見王響，他的人生也呼應這個故事想傳達的。

‘漫長的季節’ 有一篇小短文名叫漫長的，據說是這套劇的文學擔當班宇的作品，我沒資格說人家寫得好或不好，但我確定這段話串起了整個故事，值得與你分享。

漫長的
作者：班宇

打個響指吧，他說
我們打個共鳴的響指
遙遠的事物將被震碎
面前的人們此時尚不知情

吹個口哨吧，我說
妳來吹個斜斜的口哨
像一塊鐵然後是一枚針
磁極的弧線拂過綠玻璃

喝一杯水吧，也看一看河
在平靜時平靜，不平靜時
我們就錯過了一層台階
一小顆眼淚滴在石頭上
很長時間也不會乾涸
整個季節將它結成了琥珀塊狀的流淌
具體的光芒在它背後是些遙遠的事物

我聊了龔彪與王響，當然還有其他人物呼應這個故事傳達的，什麼東西呢？是班宇的短文，是辛爽說明的劇名，那一段漫長的季節。不過我想用自己的話來說，我們都有故事，都有自己的心碎神傷，睜大眼睛找出那個反派怪罪甚至恨，看得見的反派就像殺人犯，讓我們流動時直接或間接心碎的元凶。但也有看不見的反派，不是任何人，而是時間。我跟其他人一樣寫過不少東西在那邊嗟嘆時間，感謝犯罪同時也在抒情的連續劇讓我想到新招，這樣說吧，與時間為敵，你我各有輸贏，輸的人輸得服氣，贏的人贏得僥倖，剛好而已。(2023-0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