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工作盡量別被黑化是被毒打過的謙卑 – 我夢見救援生死線 (vol.463, s10ep13)

電影

雨木觀後感

不吃不碰不放槍 南風打了還是難

播客準備中

先來破題，Asphalt City 字面上是瀝青城市，我們中文相對沒有這類形容，可以理解為都市叢林，大城市的複雜與未知，形形與色色，不可以色色…。在這故事裡 asphalt city 看作社會百態，我認為也是可以的。原著小說的名字是 Black Flies，其實這部片最早是用黑色蒼蠅這個名字，我不知道為什麼換了。其實黑色蒼蠅很…，該怎麼說，很文學，惱人的東西在擴散蔓延，糾纏且糾結，在這裡是現實生活的現實，無關對錯，感覺就是難，南風打了還是難。

電影故事改編自 Shannon Burke 的小說 ‘Black Flies’，做過救護技術員，以他的從業經驗寫小說，所以 ‘Asphalt City’ 這部片你會看到比較多評論在講救護工作，人情冷暖，徘徊生死之間。同類電影很多，特別有名是 ‘Bringing out the Dead’ (1999)，不過今天聊的這片是法國導演的關係，我覺得說故事的節奏比較歐洲片(*)，之前寫過一部片 ‘夜間醫生’ 題材很相似。

*比較歐洲片是指說故事留很多時間給觀眾「消化」，例如急救，緊張過程中穿插一些文戲，類似「現場怎麼會這樣」、「做了有意義嗎」，或者上一個到下一個急救案件之間，安排一些日常生活的吃喝拉撒性。都是用來消化劇情的，我會這樣比喻，歐洲片或美國片可以想像成餐廳吃飯，「他們上菜速度有點慢欸，催一下」，可能你今天比較適合看美國片，「麻煩上菜不要上那麼快，還沒吃完」，可能你今天適合看歐洲片。

救護工作，人情冷暖，徘徊生死之間，我看了也是有感觸的，不過感觸比較奇怪，類似大多數人在吃宮保雞丁，我在吃花生米…。我的感觸是男主角克羅斯 (Tye Sheridan) 他的初出社會，被現實毒打，被震撼教育，「原來事情跟自己想的不一樣」，這方面令我特別有感。那段路是不分行業的，我想起 John Grisham 寫過一段話，「每接一件案子，就會在案件裡悄悄的越過自己所立下的界線。接的案子越多，那所謂的界線逐漸模糊。」

就劇情裡幾個事件來說，平常值班出勤，男主角克羅斯遇到哪些人，有學長拉方丹 (Michael Pitt) 那種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上班何必那麼認真，不犯大錯就好，別以為他們真的會感謝你。猜到我想說什麼了，對吧，像拉方丹這樣的同事，看到你這麼認真上班，他們會來鬧你，就想看你太認真而氣急敗壞的樣子。克羅斯不喜歡學長拉方丹，而我感受到克羅斯確實是個新手，有初心般的熱誠與正義。

還有遇到大學長魯特科夫斯基 (Sean Penn)，急救迅速判斷。那種迅速我遇過，你也有嗎？跟著老練的大學長做事，他們充滿「職業直覺」，別指望他們對你做什麼經驗傳承，要說教學，說得清楚的，不用多說，你本來就應該要會；說不清楚的，也不必多說，自己在旁邊張大眼睛看。但但但，我必須老實說，以上都是初期，在位子上待久了會感受到那些大學長們變得不太一樣，我不知道，也許有些資深是那樣想的，來一個，走一個，誰知道會做多久，就像愛情一樣，每個都要帶他陪他，哪來那麼多一生一世。

光怪陸離的急救現場，怎樣是常態，怎樣是變態，有時候真的很區分。睡在自助洗衣店地板上的，躺在救護車裡卻不想就醫的，來得及的，救不了的，其他人怎麼想我不知道，我只覺得醫療服務業也是一種服務業，很接近群眾的工作就是一場戲，靠演技，分分鐘在情緒失控邊緣，然後演得很鎮定，也許那就是他們說的專業吧。

克羅斯不用值班時，或休假時，交了女友，先不說那是幸運還是不幸，你不要苦笑，那是說不清楚的。在這部片還出現大學長的前妻 (Katherine Waterston) 做對照，是的，這些劇情在我眼裡是對照。想像一下，走入一段關係走到沈默，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好像還是可以過。和當初一樣想見面嗎？是做愛還是性交，還是我根本寫不下去的那些詞彙。如果你有看過這部片，高壓工作使人憑實力單身嗎？這是個好問題，我已經苦笑到模糊。

電影裡有句話說得特別好，我引用在 one thread of my Threads 好好記錄起來。是個黑人角色告訴克羅斯的：大家都在黑暗裡工作，能做的就是－ 別被黑化。

我覺得那是有可能做得到的，但有副作用，在黑暗裡工作是可以盡量做到別被黑化，只不過自己的底線防線界線什麼線都行，隨著時間會越來越黯淡模糊。

嬰兒事件是整個故事的最高潮，如果你沒看過這部片，我稍微帶一下劇情，急救順序有輕重緩急，大學長做了他認為正確的判斷，卻涉嫌見死不救，主管機關召開職業道德評議會之類的檢討與懲處。在劇情裡這個檢討結果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看了感觸深深淺淺，不一而足…

比較淺層的感觸是工作，工作有些東西是很一命二運的，沒事就沒事，頭過身就過，當然也有那些「但偏偏」，遇到了就百口莫辯，你們說怎樣就怎樣吧。比較深層的感觸是生活，生活壓力特別大的時候，我個人認為主要壓力源是「為什麼做不了任何決定」，會使你心累，被掏空，倒不是說選擇障礙，做不了任何決定是種感覺：要嘛被迫做決定，要嘛決定背後的信念沒人在意。是吧我想，黑色的蒼蠅，是黑洞的黑，悄悄繁殖與肆虐，黑色擴散蔓延，我累累的，消沈，被動，算了，有我沒我有差別嗎，非常之生無可戀。

別人的和自己的，離開的和留下的，這所有的一切對克羅斯來說，不僅感同身受，他自己也在確實在承受，我不想這樣說，但那真的是男孩變成男人必要的脫皮，也不只脫一層皮。我覺得他做得很好，替他感到驕傲。(2024-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