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與原來

看過幾句對白，我得暫停而想一想的那種台詞，都是在說對比，小時候覺得那樣，現在覺得這樣，描繪昨日今夜的變化，有反差的一幅畫，我特別有感覺。

小時候很想衝出這圈圈，現在發現外面還有更大的圈圈。

其實我忘記寫哪篇散文有提到過，還手賤賤的加了第三句，「…好像一生都在圈套裡。」

衝出圈圈發現外面還有更大的圈圈，可以是天外天，可以是籠中鳥，每個人的感受都不一樣。一開始我的感受也差不多，想要自由，然後好像自由，卻發現一直都在的是枷鎖，掙脫不了你我。

後來呢，中年視角，反正四十歲以後覺得自己看什麼都跟以前不一樣，應該是老花眼的關係，不過說真的，我確定沒有四十不惑，恰恰相反，四十尤其迷惑，真的是這樣。

我感受到一種局，迷魂陣，於是加了第三句，小時候很想衝出圈，現在發現外面還有更大圈，好像一生都在圈套裡。

就跟小學四年級流行的四驅車一樣，我該加個我的，我的小四流行的四驅車，蹲在那邊看它跑，直線，彎道，高低坡，跑來跑去還不都是在軌道裡跑。

小時候覺得什麼東西都很大，現在發現東西都很小。

大小改變了，可以具體也可以抽象。我記得小時候幫外婆去雜貨店買可樂，1.25L 對我來說就跟瓦斯桶一樣，得用抱的，也可以用扛的，只是耳朵會變得冰冰的不太舒服。現在別說 1.25L 的可樂, 2L 在面前也是一下就喝光了，小時候覺得很大的東西，現在真的沒什麼。

大小改變了，抽象的感觸是相對，例如欲望，小時候欲望小，就算想要的東西很多，忽然給我五萬塊錢，可能還不知道該怎麼花。現在的欲望肯定比小時候的大，同樣是五萬塊錢，第一反應是為什麼不是五十萬?!同樣的東西變得沒什麼。

欲望的相對是滿足，這很有意思，以前覺得所有東西都很大，是不滿足，現在覺得東西都很小，因為懂了，明白有些東西不是我的終究不是我的。

一系列下來很明顯是別人的人生心得，我也有我的，收藏在心裡，希望我可以寫下來。

「可以把我的心得寫下來」，這話有關我的職業病，一般看來會覺得接下來的內容可能有關個人隱私，九級害羞之類的，在猶豫該不該寫下來，其實不是的，我相信真正的感觸只有自己知道，要寫字成篇是非常困難的。

說了那麼多，其實我的心得只有兩個：為什麼，原來。

小時候的為什麼，是問來找答案的，為什麼鉛筆是六角的？為什麼西瓜皮是綠色的？當然不一定事事有答案，至少動機是想知道答案。

現在呢，苦笑到模糊，接下來我準備要說的，老實說我很晚很晚才懂，所謂的很晚，差不多卅歲以後，想到這個連我自己都不太好意思繼續說。

後來的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安排。為什麼你不愛我。那從來就不是問句，為什麼變得很…語氣詞，強調心中那種不願承認或承受。

我還不明白之前，聽到有人說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安排，我是真的會認真回答他幾個可能性。很囧，那些與我生命短暫交會的旅客們，真是辛苦了他們。

我的囧歷史衍生出另一個思考點，先別管什麼水星停滯或逆行，有時候人不是裝糊塗，是真不懂，理性與感性已登出，準確的說是從未登入，而且，這種時候遠比想像中的常遇到，相信我。

為什麼，變得不一樣了，我的感觸更多的是「比例變化」，為什麼幾乎都被用來喃喃或靠北，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然而上一次真正在問為什麼，是什麼時候？上次放低揣測，真心詢問對方感受，是多久以前了呢？

如果能重來，我寧願不要有這種比例變化，回到為什麼就是在問為什麼，那該有多好。

另一個心得是原來，原來如此，說不定你猜到我想說什麼了。

小時候的原來如此是解開疑惑，原來是這樣，甚至還有點驚喜。

現在，說我自己吧，現在是指中年以後，真的有什麼事情能讓我感到原來如此，老實說不多了，因為該遇到的，都遇得差不多了。就是在這種時候，老天專門負責偵查，類似，你覺得你都遇過了是嗎，那好，賞你一個特別的。

活到現在還有事情能讓我感到「原來啊」，不是驚嚇，就是錯愕，a.k.a. 事情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原來啊！不妨品味一下那種出乎意料的語氣，覺得原來如此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遇到這種情況，震碎了信仰，哭花了妝，各種形狀大小顏色的受傷。

不是有那個黑色幽默嗎…

有一對夫妻，每天老公下班回家，沒有應酬沒有局，下班就是回家，不再出門，唯獨晚上吃過飯，九點到九零點五分出去遛狗，依然準時回來，沒別的了。直到那一天，所謂時候到了，老公先行一步，撒手人寰，徒留愛妻日日以淚洗面…，形容太多了，我說重點，老婆去掃墓時，遠遠看見那墓碑前有位黑衣女子，牽了個孩子，原-來-啊！原來遛狗五分鐘也是可以在外面有另一個家庭的。

人間這一回，情字這條路，總之就是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分岔，我也曾希望過，可不可以，再也不要讓我大喊原來啊，我真的有這樣奢望過，不想再聽到那麼大聲的晴天霹靂，而我只能無聲吶喊。

「算了吧。那不是你的命運。」謎之音如是說。

假如什麼事都沒驚嚇，恐怕我也沒了心跳。情願為了信仰粉身碎骨，也不要坐在那邊吃粉蒸排骨。(2024-11-19)(2024-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