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

雨木觀後感

吳爾芙的愛情故事

‘Vita and Virginia’ 來自真實故事，提到吳爾芙，她的著作 ‘奧蘭多’，她與維塔的感情，我又在電影裡遇到吳爾芙了，如果記憶可靠，近代有關吳爾芙的電影，第一個想到 ‘the Hours’，我個人覺得屬於達洛威同人誌，很有名氣也飽受爭議，還有一部更久了，‘Orlando’，直接翻拍她的小說，的確，以前的人比較有膽量，拍的人和看的人都是，我當年還小，片子看不懂，只記得演員，而現在這片對我來說剛剛好，片子低調、低成本、低ＧＩ，專注描述一件事，省去很多負擔。我用特殊的方式看完這部片，先從比較直觀的看片體驗開始。

Arterton, Debicki，兩位主演表現非常好，就戲劇來說，Arterton 飾演維塔屬於第一女主角，Debicki 的吳爾芙屬於第二女主角，換句話說，地球不會自轉，月亮哪來的盈缺？可是吳爾芙的氣勢強，如同維塔說的，這個人很少講話，一講就是很棒，感覺上變成 Debicki 是女一，我覺得特別有意思，看見關係的時候，兩人，三角，多邊，可能看不清楚重心在哪，但是看見愛情的時候，立刻一面倒。

故事時間 1922 年，筆下 202 0年，我問我自己，一百年前，天才，同志，哪一個比較特別，哪一個離我比較遠？也許我繼續思考會有答案。

片子裡好幾段過場搭配了有現代感的音樂，還有出現藤蔓、飛鳥之類的視覺特效，我不敢說這些安排是為了傳達或致敬吳爾芙的思想，不過我確實看到一些東西，一百年前如此，一百年後也沒變，天不天才，同不同志，通通沒有界線，也許這就是他們說的雨露均霑，我感到有點潮濕。

吳爾芙先生

一個喜歡看歌劇的朋友這樣告訴我，進場先對號入座，中場休息時趕快換位子，只要前排有空位都可以坐。雖然廿年來我再也沒有進過歌劇院，但是那些話我聽進去了。一開始的位子總是看不太清楚台上到底在表演什麼，因為我買不起特區的票，因為我根本就太晚買票，隨著時間出現空位，我不必知道那些人是誰，他們為什麼缺席，只要記得換位子就好。

感受這個愛情故事，我先感受吳爾芙先生，他叫雷納德，出版社負責人，天才的老公，工具人，我一看到這位老同鄉，馬上對號入座，的確，我跟他都是火星人，想給另一半最穩定的，發現那不是另一半最想要的，重新定義所謂最穩定的，又發現那不是另一半最想要的，反覆再反覆，活得越來越像水，每次爭吵都會蒸發，每次包容又會凝結，流失掉的堅持也沒什麼好堅持，剩下的固執只會越來越固執，很科學吧？如果還能吃得下飯，睡得著覺，他們說這代表不離不棄，家的根基，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我坐在雷納德的位子上，戴著一頂漂亮的綠帽，即便不是我選的，戴起來還是很好看，即便不是我說好看，還是願意繼續戴，這種矛盾怎麼來的？面對婚外情，精神出軌也好，徹底脫軌也好，家門外有蛋糕，有玫瑰，有文學，有母性的女人，妻子出了家門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另一個男人，我的賀爾蒙好像跟英國皇家海軍的恐懼號和幽冥號一起消失在北極，與其說矛盾，不如說詭異，我必須跟雷納德學習，沒有另一個雄性威脅我，確實比較容易在非典型關係裡重新認識自己，我不能滿足妻子，維塔可以，只要妻子願意，沒有什麼不可以，直到雷納德說：「我不會攔妳，但我希望妳仔細想想，和維塔這樣下去能有什麼結果。」很顯然吳爾芙的不開心已經連雷納德都看得出來，想到這裡，我該換位子了。

無法靠近

‘Vita and Virginia’ 的對白包括當年維塔與吳爾芙的書信，片子演到她們倆寫信時，Arterton or Debicki 朗讀內容，正視第四面牆，但沒打破，這種神交給我很強的臨場感，現在都說帶入感吧，的確，我懷念有人看著我，對我說心裡話，即便我已經想不起來上次是什麼時候。

維塔隨著先生出國，旅途中她寫信給吳爾芙，只有一種方式描述埃及，依照字母排列，接下來從Ａ開始，大約廿幾個名詞代表她的所見所聞，ＷＸＹＺ開頭的名詞相對較少，最後她停在Ｖ，也就是吳爾芙的名字 Virginia。

走過四方，心裡掛念的終究是她，遊記兼情書，果然出自暢銷作家。不過，感覺有點像萬花筒，我繼續思考。

萬花筒目眩神迷，不知道下一個圖案是什麼，只知道有新奇的東西等著我，都說，戀愛的人時間過得特別快，就算我想慢慢觀察也很難。當我的生活回到一倍速，而且我仍願意拿著那個萬花筒，不再像以前一樣快速轉動，可以清楚看見百萬碎片非常細微的變化，甚至讓我有三十七分之一秒鐘的時間猜測快要形成的圖案是什麼，我猜錯了，可能單一吧，下一次我又猜錯了，可能偶發吧，一轉再轉，結果發現自己幾乎都猜錯，原來如此，不管那種炫麗如何佔據我的眼睛，始終隔著一段距離，我無法靠近。

愛情

頭腦清醒，思慮縝密，跟這樣的人談感情是很有壓力的，倒不是指過程充滿邏輯辯證，而是當愛情變成只有愛或只有情的時候，我會聽到一種真心話，有點懂又不會太懂，好像這個人比我更瞭解我自己。

如果一生懸命有所謂的待辦清單，我相信認識自己該排在前三項。走過一段感情，有人替我把自己看清楚，而且是吳爾芙認證的版本，我應該很有收穫才對，為什麼我覺得空虛？這是我以前不明白的，現在比較有心得。待辦清單上，沒有認識自己這一項，或者，把愛情排在更前面，我大聲問到底是誰叫我這樣列清單，只有我自己的回音。

無法完全瞭解對方，保持好奇，繼續不安，確實把人逼瘋，卻是最有生命力的愛情，相反的，一旦有人比我更瞭解我自己，哪怕字字肺腑，愛情已經肝腸寸斷。

一百年前，天才，同志，哪一個比較特別？一旦愛過，大家都是一樣的。(2020-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