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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

這是一部伊朗劇情片,描述伊朗第二大城馬什哈德發生重大刑案,好幾位性工作者死於非命,警方研判同一位凶手連續作案。有位記者深入城市黑夜,追查這種私刑制裁背後的故事。當她發現支持民眾越來越多,一切也就距離真相越來越遠…

‘عنکبوت مقدس ‘ (2022),改編自真實事件,歐洲多家電影公司聯合發行,但沒有伊朗。Ali Abbasi 導演,並且參與編劇工作,Mehdi Bajestani, Zar Amir-Ebrahimi, Arash Ashtiani 主演,Amir-Ebrahimi 以這部電影獲得 2022 年坎城影展最佳女主角獎。故事有關穆斯林文化、伊朗社會觀,是一部有爭議的劇情片。

عنکبوت مقدس /Holy Spider/Les Nuits de Mashhad/聖蛛/聖誅
黃雨木,profile,2024

雨木觀後感

倏忽墜落塵世間 錯信錯愛錯千年

先來破題,蜘蛛在這裡有關宗教傳奇,話說一千三百年前,大先知穆罕默德還沒那麼被尊為先知,老一輩的多神信徒已經開始處心積慮,扼殺於搖籃之中…之類的。穆罕默德避難偏安,是一山洞,這時候蜘蛛來了,結網防禦,山洞秒變盤絲洞,追擊者們看見這種異象不敢掉以輕心,至少不像超級英雄電影,其中小時候比較常去圖書館借書的男人伸出他的食指,「那是千歲蜘蛛,貿然闖入必定觸犯各種形狀大小的戒律。」於是追擊者們整隊撤退,穆罕默德逃過一劫。這件事就此流傳,眾人相信蜘蛛是真主阿拉的旨意,是替天行道的使者。

電影裡的凶手相信他的行為獲得真主恩准,也是一種使者替天行道。凶手並沒有自稱蜘蛛,而是媒體創作輸出;犯行是布局引誘被害人到家中將其殺害,就像蜘蛛結網誘殺獵物,於是替他冠名蜘蛛凶手,所以我會說片名聖蛛可以是伊斯蘭宗教傳說,也可以是凶殺案犯罪手法。

我用特殊的方式看完這部片,原文片名一般般,翻譯片名好棒棒,我的口氣是老實的…,其實這種情況相當少見,比伊朗高舉大力金盃更少見。先看這部片的香港譯名 ‘聖誅’,誰說諧音梗總是流落俗套?再看這部片的法文翻譯片名 ‘Les Nuits de Mashhad’ 馬什哈德的黑夜,另一種巧思貼近故事意涵;回想電影開頭出現的空拍夜景,一個男人犯罪之後騎車回市區,背影越來越小,畫面越拉越遠,你會看見整座城市的夜景,街道與街燈交錯交織,像蜘蛛網,也像馬什哈德,伊朗第二大城,所謂的聖城,盤根錯節的社會文化。是吧我想,伊朗人在那裡生老病死愛恨情仇了千年之久,有多少美麗與哀愁?

‘聖蛛’ 這部片來自真實事件,伊朗一名男子 Saeed Hanaei,年輕時參加過兩伊戰爭,2000-2001 年期間在馬什哈德殺害十多名女子,尤其是藥物成癮的性工作者。經法院判處絞刑,該名男子於 2002 年伏法受誅。

就我所知這是第二次翻拍成電影,之前是紀錄片,現在是劇情片,意思是這次有更多的改編與創作。我的腦海中沒有浮現前後關聯,而是直接飛去瑞典犯罪小說 ‘憎恨女人的男人’,又名 ‘龍紋身的女孩’,我講反了嗎?我沒有講反,’憎恨女人的男人’ 這個名字是原著作者的生前堅持,也是千禧三部曲的故事核心,尤其第一部出現的人物馬汀·凡格 (Martin Vanger) 極其嚴重的仇女,厭女,女性貶抑,我看 ‘聖蛛’ 這部片的凶手也是如此。

注意看,那個男人太恨了…

電影開場開門見山,養、套、殺,連續殺人犯施展連續技,我在他身上看見的特殊的恨,你知道嗎?那種恨就像嘖嘖聲;有的人在心煩的時候會發出嘖聲,可能連他自己都不覺得自己在那邊連續輸出。

起初我認識那種恨,非常訝異為什麼有男人恨女人恨到專車直達地獄十九層之類的,難道是被女人撕心裂肺過?不瞞你說,我想錯了,特別是度過人間淒涼,滄海為霜,浮沈修羅一切滲透毛孔,能體會那種冰冷怨恨,可能我早已變成冷眼人…,這樣說吧,那種恨不是被動的,不是被狠狠傷害過的反噬,恰恰相反,那種恨是主動的,是深深相信自己在做對的事。這份相信有很多種來源,好比說經驗傳承,我們家都是這樣想的,或者說社會通則,我們這裡的人都是這樣做的,如果這份相信來自經史子集,扭曲阻塞的心血管找到支架,就像 ‘聖蛛’ 這部片的宗教狂熱者,我並不是在講是非對錯,而是強調這種相信的力量異常強大。主動勝過被動,就怕錯把主動看成被動,換句話說,假如我被女人傷透了心,然後跑到街上殺光那些不懂得潔身自愛的女人,我能換來的頂多是部分民眾的同情。相反的,一旦看清楚凶手是有信念的,積極的且激進的淨化城市,也就看清楚他的犯罪為什麼可以吸引大批群眾支持。

電影裡有一幕時間很短,看在我眼裡,映在我心裡,卻是很久很久。凶手的兒子和妻子站在法院門口看到大批群眾高喊無罪釋放,兒子看了很爽,他看到的是加油,妻子看了很喪,因為她看到的是炎上加油。法律問題正在訴訟,慘了慘了慘了,爸爸很難回家吃飯了,法律問題演變成政治問題,完了完了完了,芭比Q了。

群眾支持總是令我戒慎恐懼,每次看到電影裡有這些情節就覺得自己在看恐怖片。陳忠實先生在小說白鹿原提到,「不要替老百姓出頭,他們都是那林子裡的鳥,槍聲一響,就都散了。」而你看這部電影裡的凶手一開始就沒有要替老百姓出頭,他是自我實現,犯罪被捕之後,左轉右轉輾轉吸引到群眾支持。對我來說那太囧了,一念起,到頭來,滿腔憎恨空餘恨,戴頭套上麻繩插翅難飛,既不是個雅士,也不像個烈士,徒留斷腸老母與妻子,以及還不懂自己在哭什麼的兒子,這交易…,是的,這交易怎一個愁字了得。

分隔線

電影結束了,如果你看過這部片,我確實迴避了很多電影背後的政治意涵,想想還是犯罪的心路歷程比較真;起心動念殺紅眼,那是別人以為,半輩子與可蘭結緣,捨我其誰。要說是替天行道還是厭女私怨?他頭也不回只顧著飛,遭人設計露餡,倏忽墜落塵世間,最是這般幻滅,風不吹,東流無回,錯信錯愛錯千年。朋友啊,我開始覺得有點可惜了。(2023-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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