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的海洋生活

電影

這是一部喜劇，老軍艦重新翻修，命名為 ‘貝拉方提’，由國際知名海洋學家史帝夫吉祖擔任船長，並且成立海洋探險小隊，成員包括深海潛水伕、冒險家、機械師、安控人員以及紀錄片導演。船長非常瞭解各種海洋生物，每次航行紀錄片包含一點點匪夷所思的內容造假，依然帶給大朋友小朋友豐富的科學知識。一次遠洋航行時，小隊資深隊員被鯊魚吞了，船長死裡逃生，決定原班人馬再次出海，還加入他的冷漠妻子、為情所困的女記者和疑似失散多年的私生子，船長這次不管科學研究，他要找到那隻鯊魚為夥伴報仇。

‘the Life Aquatic With Steve Zissou’ (2004)，美國名導 Wes Anderson 執導，Bill Murray 主演，群星共同演出，很多很多明星出現在電影裡是這位導演的特色之一。電影一方面在講海洋探險，另一面傳達人與人相處的小細節，藉由沒有邏輯的冒險描述沒有邏輯的人生，航行四方，笑看人間，就像一則現代寓言故事，是一部輕鬆、幽默，有生活哲學的喜劇。

雨木觀後感

‘the Life Aquatic With Steve Zissou’ 音樂包括 David Bowie, the Zombies, Seu Jorge, Joan Baez，這些音樂人的歌曲也許不是那麼現代，但是在生活中、在其他電影裡反覆出現，我相信你一聽就有感覺旋律很熟悉。

我個人特別印象深刻的歌曲是 the Zombies ‘the Way I Feel Inside’，電影裡他們替海盜舉行簡易告別式時出現這首歌，為什麼印象深刻？我應該從頭說。船長和他的船員被菲律賓海盜登船搶劫，激烈但亂七八糟的抵抗後，一名海盜戰死。念在死者為大，船上最有信仰的德國輪機員為海盜舉行海上簡易告別式，這時候背景音樂 the Zombies ‘the Way I Feel Inside’，幾乎清唱，佐少許教堂管風琴伴奏。我一直記得這段戲，很多很多的後設混和在一起變成我的感觸，如果當時船長願意聽船員的建議避開危險海域，就不會遇到海盜，是這樣嗎？如果瞭望按時站崗，就算遇到海盜也能提早防備？如果陣亡的不是敵人，他應該要有一場隆重的告別式？

‘the Life Aquatic With Steve Zissou’ 是幽默的片子，我以前覺得幽默就是好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幽默和好笑不太一樣。好笑是很滑稽的、直接的，而幽默的條件比較多，首先必須是熟悉的東西，然後轉一個獨特的、有趣的，至少對方一下子沒想到的方式告訴他。舉個例子，生活有兩種問題，大問題和小問題，大問題無法處理，小問題處理不完。我個人覺得這個例子很典型，如果對方的生活從來沒發生過任何問題，他肯定不覺得這哪裡幽默了？

回到這部片，這裡有很多生活常見的麻煩事，故事說得很幽默，看了不一定能解決生活煩惱，但心情會變好，這點變化是很珍貴的。

生活有一套

‘the Life Aquatic With Steve Zissou’ 很多細節有藝術感，船長名叫 Steve Zissou，他船上每件設備、每個隊員，穿的用的全部制式化，Ｚ字是代表符號，水藍是標準色，一看就知道那是 Steve Zissou 率領的隊伍，甚至一看就知道那是 Wes Anderson 的電影。

我小時候流行過一樣東西叫作姓名貼紙，那個還在點矩陣印表機的年代，自己印貼紙比跟前妻借錢還困難。姓名貼紙上有自己喜歡的花樣，還有自己的姓名，所有和自己有關的東西都貼上貼紙。一方面避免人家誤用誤食之種種不小心，另一方面也可以標明所有權，我的我的我的這些都是我的，這樣提醒自己也不錯。我現在已經很少看見姓名貼紙，當我遇到一個到了 2018 年還在用姓名貼紙的人，無所謂他到底什麼原因保持這個習慣，他就是有這個習慣，或者麻醬麵的麻醬和麵要分開裝，或者先問你有沒有空才會告訴你什麼事，我感受得到他生活有他自己的一套。

回到 Wes Anderson 電影裡的船長，那一套標準化象徵船長的性格，他要出海替老友報仇，他要去找一個根本就不知道在哪的東西，他就是這樣的人，如同他用的東西就是長那個樣子。無獨有偶，北非船員抱著吉他唱歌，只要沒有派工，他就會在船上找個角落自彈自唱，是他的抒發，也是他想做的事情，一首沒唱完的法文歌，不管怎樣被打斷，一旦有空就想繼續做。德國輪機員也有一套，他維護設備，航海人所謂的艦船心臟由他負責，不愛哈拉打屁，全心效忠他的機器和他的船長，不過，他也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就算海盜登艦差點殺光他們，他還是堅持舉辦簡易海葬儀式表達心意。船長的貝拉芳提號上每一位船員各有一套生活哲學，Anderson 組合這些、故事化這些，換個方式描述我們很熟悉的東西，想想蠻有意思的。

跟前妻借錢

‘the Life Aquatic With Steve Zissou’ 故事主角是船長，他組了一支海洋探險小隊航行四海進行科學研究。多年來，他的有錢老婆負責研究經費，離婚後他自己去找資金，不過，找來找去最後還是回到找他前妻，找最瞭解他想幹嘛的前妻借錢。

男人的世界裡最幽默的話題，前妻應該可以排上前三名。只要講到前妻，不用前情提要，人家一聽就懂。我記得 ‘Donnie Brasco’ Lefty 因為注重江湖道義，混了幾十年黑道卻還是小跟班，家裡老婆只剩客氣，兒子不理他，生活特別苦悶。他說：「你知道我在這公寓裡過什麼日子嗎？我覺得我得了睪丸癌，蛋蛋的絕症，我搬來半年了，在樓梯間遇到前妻才知道她也住在這間公寓，我每天睡覺前要喝三杯威士忌才睡得著。」 Lefty 只是樓梯間遇到前妻，而這部片 Bill Murray 演的船長走投無路必須找前妻借錢，那無奈又無辜的臉恐怕喝了不知道多少瓶威士忌才敢開口。我覺得這個安排很幽默，夫妻相欠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有可以計算的數字，也有無法算計的債。船長找資金出海是為了獵殺吃掉他老友的鯊魚，這筆錢恐怕只有他前妻願意借他，他的人生很離譜嗎？人生讓你苦笑的時是沒有譜的。

半信半疑

船長這趟任務要去獵鯊魚替他的夥伴報仇，出現一位青年自稱是他的私生子，辭了工作願意一起出海，船長一路上像個爸爸教導他，沒有追究他也沒有追究自己到底怎麼回事，反而其他人特別懷疑那位青年的身分。我覺得船長對這件事的反應很有趣，也是幽默的安排。這個感觸是我當年看這部片所沒有的，間隔 14 年，好像有差吧。

沒好處也沒損失，好像對又好像不對，活著就會遇到這種事，橫空飛來讓人無從查證，也沒什麼好查證，半信半疑的，尤其過了一定年紀感受到路長記憶短，恐怕變成九信一疑。

我的親身經驗，人家跑來跟我說，當時我講過什麼話，他不太明白為什麼我要那樣說，但他一直記著。後來他明白為什麼我要那樣說，所以他要讓我知道他明白了，既不像謝謝也不像反駁，他就是要讓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反應就跟片子裡的船長一樣，半信半疑，我會問他當時我到底講了什麼，他也會很樂意幫助我回憶，然後我完全想不起來自己說過那樣的話，但是，那口氣的確很像自己會說的話，這就變成九信一疑，甚至我會進一步關心那些話有沒有帶給他幫助，重點就在這裡，他不是來謝謝的，也不是來反駁的，他就是要讓我知道。

如果我有船，我想我會邀請他一起出海吧，不知道你有沒有相似的經驗？我會說那很有…活著的感覺。(2018-0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