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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劇

這是一套驚悚冒險題材的電視劇,描述十九世紀中葉,恐懼號和幽冥號,兩艘英格蘭皇家海軍軍艦奉命執行任務,以當時最先進的造船技術加強動力以及破冰能力,計劃從英格蘭出發進入北極圈開拓新航線。若開拓成功,不僅補齊當時世界海圖的最後一塊拼圖,同時也是一條富有貿易價值的黃金航線通往中國和印度,英格蘭有望名利雙收。捕鯨船在巴芬灣目擊恐懼號和幽冥號,等待適當的天候與海相進入迷宮般的極地海域,卻是最後的行蹤,再也沒有人看見那兩艘軍艦。

‘the Terror’ (2018),AMC, Scott Free Production 聯合製播,地味的說法就是 ‘絕命毒師’ 的電視台和雷利·史考特的製片公司一起拍的。第一季共十集,Jared Harris, Tobias Menzies, Paul Ready 主演,是美皮英骨的電視劇。故事來自真實歷史事件,改編再改編,1845 年英格蘭皇家海軍的富蘭克林遠征隊失蹤事件,作家 Dan Simmons 把這件事寫成小說,驚悚描述那兩艘軍艦的官士兵如何在冰洋迷宮裡失蹤,然後小說再改編成我們現在看到的電視劇,包含大洋航海、求生判斷、善惡對立,還有我個人覺得最有意思的超自然現象,是一套驚悚、殘酷,很有想像空間的好劇。

the Terror/極地惡靈
黃雨木,profile,2024

雨木觀後感

問世間恐懼為何物

‘the Terror’ 開拓我的視野,我曾經有幸在艦艇服役,最高紀錄僅僅連續航行七天,比起恐懼號和幽冥號在海上七百多天,我的人生經驗實在微不足道,但我還是道了,因為這段經驗幫助我體會 ‘the Terror’ 裡的極地航行有多麼恐怖,也幫助我理解為什麼有人願意冒這種險。

冰洋中的兩條船

1845 年恐懼號和幽冥號開拓西北航線通往東方,必須經過極地海域,一知半解唯獨走過才明白,是典型的冒險。縱然十集故事裡只有一集在海上,其餘全是極地求生,改說冰庫裡的兩條船才對,可是那一集冰洋帶給我的感觸足夠了,有時候值得的東西一點點就足夠了。

航海最怕兩種情況,一是船不能動,二是眼瞎,航向極地海域,瞭望能力受海霧影響如同近視眼,兩艘船必須把握最晴朗的夏季快速前進,但別忘了極地的特色,一旦進入永夜季節,瞭望等於全盲,沒了太陽,六分儀每天拿出來保養一下就可以收起來了。再來,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幫助他們瞭解船開到哪裡了,衛星定位呢?那是十九世紀,天上只有月亮,而最先進的船仍是燃煤動力。羅盤呢?這是有的,無奈有點小問題,羅盤因為地磁干擾變成賭場裡的俄羅斯輪盤,我覺得這點特別令人困擾,轉呀轉的不會停,永遠不知道誰輸誰贏,的確,人和大自然對賭會是什麼樣的輸贏呢?

船不能動比眼瞎更可怕,各種原因的失去動力都是噩夢的開始。人是陸地動物,駕駛任何陸上交通工具會覺得不動比較沒事,而船不能動的時候,如同隨波逐流,想去的地方去不了,不想碰撞卻也沒有所謂的剎車,更別說停在原地,淡水、食物總會耗盡,所以,航行如果遇到船不能動最為可怕。回到恐懼號和幽冥號,他們進入極地海域,海面遍佈浮冰,萬一兩次停泊之間錯估了航程,船會被凍到動彈不得,艦長因此特別謹慎,我記得他先說了那句話當作開場白:「你們根本無法想像情況多麼嚴重。」然後才繼續說明最壞的情況會有多麼壞。艦長被其他軍官譏諷故弄玄虛,的確,在座都是航海老手,副官還打過鴉片戰爭,也就是我們在課本上讀過清朝發生的那兩次,所以艦長那種語焉不祥之倒敘恫嚇,其他人當笑話聽,起初我也當作看戲,那只是某種飢寒交迫又不能回家的戲劇效果,即便明白失去動力有多麼危險,還是無法想像船被凍住會是怎麼樣的糟糕狀,原地不動靜待海水退冰,大不了熬一個冬季,艦長被記醜一,我就像自以為是的孩子不能理解艦長究竟擔心什麼。

說也離譜,我在吃古早味花生豆花時覺悟的,碗裡有一塊比較大塊的豆花,上面恰巧有半顆花生,那就是劇裡艦長最擔心的事。在極地迷宮似的海域裡,一旦船被海水凍住,熬過好幾個月的冬季,以為仍在原地解凍,有可能已經偏離原地很遠很遠,就像大塊豆花上的半顆花生米,渺小的我在花生米上左看右看都是不動的,可是整塊豆花沒有連接任何陸地,漂移卻不自覺,換句話說,禍不單行,船本身既不能動又瞎了眼,解凍之後不知道位置,迷航幾個月萬一又凍住…

我翻找回憶裡各種各樣的角色扮演,有時候我是艦長,有時候我只會譏諷。現在有機會抽離,彷彿神的視角翹腳看戲,這一方說破嘴了,另一方依然充耳不聞,卻在吃豆花那樣的平常事裡發現冰洋中的兩條船原來如此。所謂的懂,對任何人來說都無法著急。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the Terror’ 裡已經把超自然現象當作自然事實描述,我覺得很有戲劇效果,來自文明社會的官士兵飢寒交迫,但凡被殺害的弟兄死狀極慘,分不清是怪獸還是鬼魅,那隻因紐特族的薩滿心控獸,龐大、凶殘、不斷來搗亂,劇接近尾聲時,他們總算看清楚怪獸的模樣,果然沒看過那麼可怕的東西,然後最後殊死鬥,能活下來的,也許就會像個部落客描寫心得吧。我的感想跳脫這些戲劇事實,怪獸是真是假不太重要,我傾向相信他們非常非常害怕,整個脈絡就是認識恐懼的過程。

我相信認識自己其他的感受也有相同的過程,一開始不太知道那種感受,也不想清楚那種感受,可是反覆出現,直到最後被迫面對,可能那種感覺吞噬了我,也可能我克服了那種感覺,或者,馴服那種感覺從此共生。如果有人問起我的感受,我會說我們是這樣認識的。

又見鱷魚的黃眼睛

俗話說,樹大必有枯枝,人多必有白癡。形容某種不可抗拒的瑕疵或無奈。恐懼號和幽冥號官士兵百餘人,作者也不免俗的安排了一名反派人物,是個罪犯,他不懂航海事務,純粹冒名頂替蒙騙上船。如果你看過這套劇,他就是那個被當眾羞辱打屁股的水兵。

Mr. Hickey 這個反派給我很深的感觸,以下姑且稱之H,如果觀察船的全貌,H是一顆遺漏的螺絲帽;如果閱讀外文,H是一個生字;如果做決定,H就是其中一絲疑慮。到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都會遇到H,潛伏在暗處彷彿鱷魚的黃眼睛,但凡一切平安無事,H也跟著沒事,萬一情況轉壞,H就會冒出來讓情況更加惡化,毫不猶豫毀掉一切。

他們的航海冒險生活或我的現實生活都有H這種小細節,生活慢慢讓我明白H的存在讓真實的一切變得更真實,有其用心盡力,同時也有其無能為力。

‘the C, the C, the Open C’

歐美電視劇除了劇名之外,每一集也有集名,透露一下這一集是什麼內容。我相信有在注意的人就會注意到這個小細節,單元劇或小說改編的劇本更常見。‘the C, the C, the Open C’ 是這套劇其中一集的集名,劇裡解釋來自水兵的一小段日記,大寫字母諧音海 (sea)‘the sea, the sea, the open sea.’

為什麼如此危險還要出海?我相信生活有很多東西都可以如此照樣造句,為什麼如此這般還要那樣?人嘛,總有他的原因,不必等待天要下雨,糧要解營,有了原因就想做。而這裡的出海的原因就是這句話 – 海洋,海洋,遼闊的海洋。

我曾親身經歷所謂的風平浪靜,海面就是鏡面,環顧四周只有地平線,心裡所有想說的話不管朝哪個方向說,暢快、被接納,絕對不會反彈。短短幾個小時後,同樣的海域捲起九級風浪,他們寫的小說沒有瞎扯淡,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而來,幾千噸排水量的鋼骨船因此變成一片葉子,而我在那片葉子上再怎麼多的感受也只剩害怕。後來我明白大海無量,海相無常,還間接見識到 ‘the Terror’ 冷若冰霜,她不會一直寧靜也不會一直凶險,只會不斷改變,但是,她的遼闊不變,一旦見過她的美,永遠嚮往在她懷裡徜徉。(2018-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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