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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

這是一部非典型科幻冒險片,描述外太空探索任務出錯,不定時回傳巨大的衝擊波干擾地球,甚至有可能毀滅整個太陽系。任務主官切斷聯繫,太空總部徵招主官的兒子洛伊,雖然洛伊無法諒解自己的爸爸為了工作拋棄家人,但是毀滅威脅,他願意飛一趟海王星查明真相。

‘Ad Astra’ (2019),James Gray 執導,Brad Pitt 領銜主演,在講一個人的自我反省與自我救贖,有很多壯麗的宇宙場景、主角的獨白,很容易以為自己在看天文科學館的教育片。基本上屬於公路電影,只不過公路在這裡換成太空,航向太陽系的最深處,重新認識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硬傷,是一部被科幻耽誤的文藝片。

Ad Astra/星際救援/星際任務/星际探索
黃雨木,profile,2024

雨木觀後感

重新認識自己

觀賞這部電影之前,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沒有光劍,沒有反派登場的交響樂,沒有異形,也沒有外星生物開口講英文,這些都沒有,而是航向最遙遠的星辰,探索存在的意義,為什麼呢?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就是預感,這種抽象的念想引導我往某個方向前進,不過,我跟隨主角洛伊,有點意外,愛情在這裡非常淡,反而著墨父子關係、人生價值觀,我想到聽歌時也會遇到這種小突然,播放清單的演算推薦也好,猜你喜歡也好,突然跳出一首抒情歌在唱人生感觸,假設我的頻譜落在廿年前,應該收不到什麼特別的感覺,甚至切歌,而現在我有收到,把握機會寫下來,這種變化自己覺得蠻奇妙的,也許這就是他們說的歲月,尤其把時光放進宇宙裡,少了很多干擾,更容易專注長久以來自己不瞭解的、忽略的東西,我大概知道洛伊在講什麼,的確,不敢肯定,因為在浩瀚的宇宙裡,自己是很渺小的。

‘Ad Astra’ 是有旁白的片子,旁白的英文是 off-screen,簡稱OS,少數幾個我記得的電影專有名詞,這個OS後來演變成常常聽到的OS,就像手錶後來變成手環,誰也不能取代誰。旁白表示畫面之外的聲音,聲音來自不同時空而且不必追究那是什麼時空,例如紀錄片裡的解說,或者 Brad Pitt 在這部片描述自己的念想,就算不知道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也不會覺得奇怪,這就是旁白,相反的,講電話、廣播系統、天神顯靈,必須追究聲音是哪裡傳來的,否則看不懂在演什麼,那些聲音就不是旁白。

後來演變成常常聽到的OS是指內心話,只不過人物本身沒有親口說出來,感覺類似畫外音,所以就被借用了,其實兩者不太相同。

你也是知道的,片子的旁白超過一定佔比,可以爭取電影大獎,可以拉高感性指數,畢竟旁白很少出現大吼大叫,而是用比較柔的方式深化戲劇內涵,這種時候感性強過理性,在觀眾心裡持續堆疊,最後會掉眼淚還是睡死?這個不好說,例如我看‘Ad Astra’的時候,有點想睡也有掉眼淚,直到最後我被這個故事打動。始終朝向星辰,但有曲折的過程,包含疑惑、低估、偏見,甚至恍神走心,所以,這份看片體驗,和主角洛伊的旅行體驗,和我本身的人生體驗,都是蜿蜒曲折的,好像隨著銀河流動,有時特別快,有時特別累,昨天不能忍受的變成明天可以接受的,我認不出來河裡的倒影是誰,但我還是原來的我。

‘Ad Astra’ 幾段旁白

The attack it was full of rage. I understand that rage. I’ve seen that rage in my father and I’ve seen that rage in me. Because I’m angry that he took off. He left us. You know but when I look at that anger, if I push it aside and just put it away all I see is hurt. I just see pain. I think it keeps me walled off from relationships and opening myself up and, you know, really caring for someone. And I don’t know how to get past that.I don’t know how to get around that. And it worries me. And I don’t wanna be that guy. I don’t wanna be my dad.
來自意外攻擊事件,人員傷亡,洛伊開始描述他的感想,遇到充滿憤怒的攻擊,他明白那種憤怒,在爸爸身上看過,他本身也有過,因為很氣爸爸離家出走,拋棄家人。 如果遇到那種憤怒選擇不理會,純粹忽略,結果很傷人,因此他在情感關係裡保持距離,不敢太在乎對方。他不知道該怎麼適應,不知道該怎麼辦,很困擾。他不想變成那種人,他不想變成他的爸爸。

我看到那段戲的時候有點意外,不太搭吧…要開始異形了嗎?不過我的情緒很快就穩定下來,那種轉變類似洛伊說的,那種憤怒在他爸爸身上看過,他自己也有過,長時間疏離、孤獨,逮到機會洩憤,原本的愛已經沒有退路,不想再跟對方囉嗦、拉扯、反覆折磨,直接衝上去玉石俱焚,我的記憶很清晰,對方不是塑膠,不會老實待在原地等著被毀滅,可能狠心抽離,可能毀掉我保他自己。

兩種身分都經歷過後,不想傷害別人也不想傷害自己,整個人的氣燄降低很多,就算被埋怨被嫌冷漠,還是要保持距離,開始相信自己比較適合獨處。

So many times in my life I screwed up. I’ve talked, when I should’ve listened. I’ve been harsh, when I should’ve been tender.
我這輩子犯傻太多次了,該聆聽的時候,我拼命講,該包容的時候,我很嚴厲。

如果記憶可靠,Rocky Balboa 講過一句話,沒錯,就是那位拳擊手,他說我們沒有辦法一面說話,一面聽人家講話。起初我不太相信,因為我做過航行記錄,主要在船進出港的時候協助航海士定位,需要聽、需要講、需要寫,而且幾乎同時進行,多做幾次就會上手,所以我以為邊說邊聽是可以練習的。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抄收數字,回報數字,這些都是很機械式的內容,當我心裡面真的有話要說,需要思考,需要組織,需要所謂的有話好說,相對的,當我遇到別人有話要說,需要理解,需要體會,需要至少看起來有在聽,這麼多的需要恐怕八核心的人腦也無法同時處理,我偏不信,結果溫度過熱直接關機,算是觸發了某種安全裝置吧。

一次犯傻,改變信仰,我多麼希望自己可以做到這樣,可是沒有那麼簡單,不斷選擇,不斷選錯,即便如此,生活還是有一些美好的東西安慰我掉到地上的吐司一定是塗果醬的那一面朝下,可是過了午夜,所有東西的溫度下降,我很清楚那些選擇都是自己選的,無關概率,我開始覺得有點冷。

The zero G and the extended duration of the journey is affecting me both physically and mentally. I am alone. Something I always believed I preferred. I am alone. But I confess it’s wearing on me. I am alone. I am alone.
無重力的長途旅行使我身心俱疲,我獨自一人,總以為自己喜歡這樣,坦白說這樣好累。孤單,孤單,孤單。

每個人都有他的範圍,很像圓圈,因為身分地位不同,圓圈的大小也不同,有了行動裝置之後,每個人的範圍變得更大,交集、聯集、差集,各種關係互相影響,貌似一幅禪繞畫,的確,在密密麻麻的人際關係裡想要過得平平靜靜,還真的需要一點禪。話說回來,這個境界太高深了,無論我怎麼做,那些關係就像黑洞似的吸走我的時間,我只想多留一點時間給自己,哪怕用來發呆也是我自己決定的,於是相信自己需要獨處,甚至適合獨處。接下來大概十幾年的時間,我跟洛伊一樣前進外太空,以為自己喜歡這樣,坦白說很孤單,但是,我有一座非常微小的天秤,指針比頭髮更細,自己都看不太清楚,但是心裡知道,如果這裡的孤單傾向描述感受,覺得很孤單,這艘船隨時可以轉去別的地方,甚至放棄也無所謂。相對的,如果這裡的孤單傾向描述狀態,這趟旅行真的很獨自一人,那就是我佩服的洛伊,沒有頭洗一半,也沒有投降輸一半,無論如何也要抵達海王星。

He captured strange and distant worlds in greater detail than ever before. They were beautiful, magnificent, full of awe and wonder. But beneath their sublime surfaces, there was nothing. No love or hate. No light or dark. He could only see what was not there and missed what was right in front of him.
這裡的他是指洛伊的父親,在太陽系外環長期偵搜資料,影像、數據…等等,那個環境非常壯麗,他捕捉到的內容,第一手的,最前線的,天文望遠鏡拍不到的,可以說鉅細靡遺,史無前例。雖然那些景觀氣勢磅礡,可是壯麗的外衣之下,空無一物,沒有愛也沒有恨,沒有光明也沒有黑暗,於是洛伊這麼說,父親只顧著觀察遙遠的虛無,而錯過身邊的一切。

我的感觸有點矛盾,因為我的視角比較接近洛伊,也做了好幾年洛伊他爸做的事情,我沒有辦法把這份感觸分成兩方面看,但我試試看。話說回來,幸好我還沒有兒子,不然他飛來海王星找我,我不知道該飛去哪裡。

地球和海王星相距 2,714,000,000 英哩,假設地球是圓心,這個半徑畫出很大的圓,就好像人類可以理解的範圍很大,甚至不斷擴大,可是,洛伊飛了這麼長的一段距離,只是來到理解邊緣,開始進入另一個更浩瀚的環境叫作體會。

洛伊初到乍到,因為陌生所以美,難免也伴隨著疑惑,愛恨虛無之境,爸爸為什麼跑來這裡,為什麼顧此失彼,這些真的是他要的?而我就是他不要的?

我看到一種不習慣,畢竟用理解的方式認識東西太久了,突然改用體會的方式很不習慣,對我來說,理解的感覺類似雙手做事,無論搬握抓捧,覺得穩固,而體會就像改用單手,尤其非慣用的那隻手,依然可以做事,只不過比較慢、比較卡、比較不習慣,換句話說,體會往往被理解比了下去,走到無法理解的時候,才覺得應該體會看看,這還是比較好的版本,無法理解就直接關門,也是有的。

雖然用體會的方式認識東西不太習慣,其實不習慣也是有好處的,做得比較慢的時候,容易觀察到細節,例如我是右手拿筷子的人,當我改用左手拿筷子,感覺左手不是自己的,卻發現有幾節手指特別關鍵,只要充分發揮作用,就能使用筷子,而這些觀察在慣用手上是很容易忽略的,原因別無其他,早就習慣的東西不會特別花時間留意,而且別忘了人非草木,有時候不是不想花時間,而是根本就不想留意。

另一方面,洛伊他爸跑去海王星,依我能體會的,他有強烈使命感,深信不疑,與其說自己選擇的,不如說自己發現的,這份信念就像一把火,可以照亮身邊的人,帶給他們溫暖,但是,信念燃燒到極致,除了卓越,也伴隨著超高溫,沒有人敢接近,類似黑鳳凰琴·葛雷,換句話說,使命感造成的孤獨空虛只能用使命感填滿,如果可以的話,海王星是個不錯的地方,他也確實跑去了,看起來像個老男孩,你們能體會最好,不能就算了,很難指望身邊的人可以理解,甚至諒解,換一個比較有溫度的說法,要做到一輩子不負他人真的很難,但求不負自己。

I’m steady, calm. I slept well, no bad dreams. I am active and engaged. I’m aware of my surroundings and those in my immediate sphere. I’m attentive. I am focused on the essentials, to the exclusion of all else. I’m unsure of the future but I’m not concerned. I will rely on those closest to me, and I will share their burdens, as they share mine. I will live and I will love.
洛伊返回地球,報告身心狀態。
「我很平靜,有睡好,沒做噩夢,積極投入生活,掌握周遭大小事。我把精神集中在事情的重點,其餘的不理會。未來很多變數,但我不擔心,我會倚靠身邊的人,同甘共苦,我會繼續活著,我願意愛。」

電影結束了,感動沒有結束。生活不容易,漂流四方,回到自己,回到踏實的一個G,聽到洛伊這番話,真的佩服他也羨慕他。我的翻譯只是點到為止,如果你有興趣琢磨一下原文,每一句話都代表生活最容易迷失的路口,洛伊走過,有驚無險,就算說給某種人工智慧架構的評估系統,我相信機器聽了也會感動。但願每一位旅行的人都可以像洛伊一樣,找回自己的方向。(2019-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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