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孤單覺得冷

電影

這是一部劇情片，描述一位作家李·伊斯瑞爾出版過好幾本名人傳記，一方面懂得揣摩別人的口氣，二方面她自己的文筆略帶諷刺幽默，所以銷量還不錯，可是沒有獲得當事人的同意，版稅也就不關她的事，即便身為「暢銷作家」，她的生活越來越窮困，開始另一種創作；她發現二手書市場奇貨可居，倒不是書籍，而是書信，尤其已經過世但沒有過世太久的名作家，他們的私人書信往往文情並茂，甚至包含不為人知的小八卦，某些二手書商願意出高價收購，轉賣給所謂的忠實書迷。伊斯瑞爾開始小試身手，至少把積欠數月的房租還清，同時避免雞蛋裝在同一個籃子裡，請她的男性友人代為出面向書商兜售，仿造幾封信到幾百封信，越來越多「證據」在市面上流通…

‘Can You Ever Forgive Me?’ (2018)，Marielle Heller 導演，Melissa McCarthy, Richard E. Grant 主演，故事來自真實事件，李·伊斯瑞爾 (Leonore Carol “Lee" Israel, 1939-2014) 的犯罪告白回憶錄改編成電影。許多場景於美國紐約曼哈頓時實地拍攝，酒香書香咖啡香，幾乎就在身邊。兩位主演極好的表現，詮釋不流血的犯罪，背後動機總是孤寂，是一部幫助平靜心情的片子。

雨木觀後感

觀後感照舊研究一下片名，不過這次不敢說破題，比較像補充說明，Can You Ever Forgive Me? 你能原諒我嗎，跪求原諒之類的，意思清楚明白。然而，如果你看過這部片，主角是文字工作者，所以我個人認為這句話需要講究一下語氣，該舉例對吧？電影裡的書商本身喜歡寫作，她把一份手稿交給女主角，牛皮紙袋後面特別註明，我忘了原話，意思類似麻煩您抽空看看，希望不要太嚴厲。換句話說，片名也是同樣的語氣，電影在講女主角做了一件事，接下來不完全是跪求原諒，而是大家若有任何批評指教，還請高抬貴手，手下留情。

‘Can You Ever Forgive Me?’ 某些幕後花絮特別有意思，入圍 2019 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角與最佳男配角，卻沒有入圍最佳導演，根據我個人的看片經驗，這是非常有意思的現象，甚至是個紀錄，因為一部片同時入圍主角與配角獎，我強調雙雙入圍的情況下，「通常」也會那部片的導演也會入圍，代表優秀的執導與演出。‘Can You Ever Forgive Me?’ 兩位主演的表現確實精彩，導演沒有入圍似乎意味著表演出色是演員的本事，不關導演的事，李組長覺得案情不單純，難道是因為那一年強片特別多？回過頭來看看 2019 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導演入圍的有…Alfonso Cuarón（羅馬）、Spike Lee（黑色黨徒）、Paweł Pawlikowski（冷戰）、Yorgos Lanthimos（真寵）、Adam McKay（為副不仁），男男男男男，難怪女性工作者受不了美國電影圈，說到這裡，政治留給你，我繼續聚焦這部片的花絮…

我看這部片的時候，適逢Ｎ社播映’后翼棄兵’，那部電影有空再說，但我相信主要觀眾群不會接受我的觀點，重點是 ‘后翼棄兵’ 裡的養母 Marielle Heller 就是這部片的導演，能導能演，優秀的電影工作者。無獨有偶，這部片的兩位主演也是老司機，Melissa McCarthy，如果記憶可靠，這是她第一次整部片幾乎沒有罵人，我的意思是這位喜劇天后第一次演嚴肅的劇情片就入圍奧斯卡，代表好的開始嗎？我不知道，也許之後再讓影評界驚豔，許回到觀眾最愛的喜劇。McCarthy 在這部片的表現確實精彩，據說這個角色原定 Julianne Moore，看過這部片的朋友應該會同意這是有內涵的獨立電影劇本。

再來看看男配角 Richard E. Grant，用星戰普萊德將軍來介紹這位英國演技派明星好像怪怪的，我印象中他是英超西漢姆聯的鐵粉，千萬別在他面前穿切爾西球衣。說到足球，我有一個難忘的親身經驗，我大概在席丹還有頭髮的時候開始看球，基本上只認得球星與規則，歐洲隊伍之間的愛恨情仇完全沒概念，後來應該是 ’05 年吧，我在西班牙巴塞隆納旅行，買了一件皇家馬德里的球衣，胸前的西門子還沒有冠上明碁，的確，人到了當地應該買地主隊巴塞隆納的球衣才對，怎麼會買皇馬的呢？因為我這個人比較低調，總覺得巴塞的紅藍直條回台灣穿有點太招搖，所以買了深藍色的皇馬客場球衣，也是這輩子第一件球衣，立刻套在身上開始逛加泰隆尼亞大道，你可以猜到後來，超多人上來問我「有必要這樣嗎？」，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能活著走回旅館。回到正題，Grant 還有一件妙事，別看他在這部片裡一直喝酒，他本人滴酒不沾，並不是什麼自從那天之後再也不敢喝酒了，而是他的體質天生就沒有酶，你知道的，這樣的人喝酒等於服毒，所以他在電影裡的喝醉酒純屬表演。另外，Grant 的表演確實厲害，該怎麼說？我個人覺得有一種獨特的朋友，每個人都有機會遇到，如果自己想要追夢，他會幫忙，如果自己想要墮落，他也會幫忙，Grant 就是演這種朋友，他的影響，或者說襯托主角，入圍最佳男配角確實厲害。

‘Can You Ever Forgive Me?’ 給我真實感，倒不是指真實事件，事件可以回頭再說，這裡的真實感是指真實環境，我沒有證據，直到寫觀後感找資料時得知這部片在紐約曼哈頓實地拍攝 28 天，酒館，書店，咖啡屋，我相信熟悉曼哈頓的讀者朋友或有觸景生情，Julius’，兩位主角「討論犯罪」的小酒館，Argosy Book Store, housing works bookstore crosby street, Westsider Rare & Used Books Inc. 電影裡的「犯罪現場」，也就是主角賣假貨給幾家書商在這三家書店實地取景。如果你看過這部片感受到書店場景安靜典雅，那就是實景的魅力。

有關真實場景與搭建場景，我聽過一個說法，隔幾條街就有一座公園，不拍，必須耗資億萬搭建一模一樣的公園，這才叫電影工業。內行人明白這只是行業幽默感，我來幫你突破盲腸，人人都可以是電影內行人。直觀上總覺得搭景特別貴，實景比較省，尤其商業製片更需要考量預算，但別忘了所謂的電影工業就是扮演上帝，世界居然如此黯淡，那就打燈，公園草皮怎麼光禿禿的，那就請道具組上場，換句話說，先砸重金搭景可以降低突發狀況，天有遙控風雲，人有劇本禍福，代表可控制的成本，標準化才能工業化是一樣一樣的。話說回來，搭景是仿真與逼真，而實景是真，例如星戰七天際蒼茫，冰島拍的，這部片書店的靜謐氛圍，紐約曼哈頓取景，如果創作者堅持真實，實景或搭景就是選擇而已。

隔了一段時間才想起這部片，最近實在忙到快被鬼拖走，肩頸僵硬，所以藉由這部電影轉移一下思緒，意外形成某種復健，‘Can You Ever Forgive Me?’ 來自真實事件，我個人特別有感觸的是主角的心情，在第一段電影大意藏針埋線，現在可以好好來描述一下我的感觸。

不流血的犯罪，背後動機總是孤寂。這裡的例子是文字工作者，但我認為任何藝術工作者都有相似的心情，按層次說，作品被追捧或唾棄不是最重要的，有人願意討論總是好的，類似公眾人物需要新聞，其次才會考慮以什麼形象被記住。片中女主角仿造知名作家的私人書信，其中一位書商反應特殊，不僅收購，而且仔細品味字裡行間，「她寫這封信的時候應該很如此這般那樣吧？」顯然那位書商本身就是文學愛好者，我們看戲的人也能體會，有人願意認真研究自己做的東西，即便這是一場騙局，依然感到暖心，更別說她們後來相約喝咖啡，換句話說，女主角真面目，也就是幾十年的生活只能跟貓講話，跟老痞子聊天，戴上假面之後開始有了所謂的朋友，聊聊共同興趣，互相關心，想像女主角的心情，披著名人的外衣，骨子裡字字句句都是自己的「文學」，這叫世人太虛榮，還是自己太委屈，只怪上天就愛開玩笑，對吧？我並非鼓勵犯罪，而是人生在世，名符其實四個字令我感慨，名氣與實質讓多少人做了浮士德般的交易，以及交易的代價。女主角做錯了嗎？別說對錯，那是八歲孩子的回家作業，我看見她在法庭上毫無懼色，否認犯罪，但是回到那間書店門口，她低著頭不敢進去道歉，我想是吧，無論殺頭生意或賠本生意，傷感情的生意最為難。

第二個感觸有關這部片實地拍攝，前面提到技術方面的資訊，感觸當然比較私密，這樣說吧，如果自己去過的地方變成電影場景，感覺一定很特別，如同你在這部片看見很多書店，看了就想……把那些地方加入願望清單，以後有機會到曼哈頓玩就多了幾個必看必逛，告訴自己的朋友：「我看過一部電影就在這裡拍的。」

我這輩子看了很多美國片，海量吧我想，卻一直沒有機會親眼看見紐約，現在又多一部電影提到曼哈頓，很想親眼看看，這份感觸應該細說，劇中人在某個地鐵站第一次見面，某座大橋下分手之類的，他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可能似曾相識，可能之後輪到自己也會說相同的話，做相同的事，以為是個性使然，其實是看電影潛移默化，只是自己未曾發現。

另外，看片想去實地看看，這種緣分類似認識很多年的網友，好像很熟悉，卻沒有真正見過面，我想是吧，說不定見了面感覺截然不同，還是保有距離美比較好，但是見網友的念頭一直都在，而且不瞞你說，上一次的經驗還算幸運；親眼看見巴黎，的確，我個人也看過不少法國片，當我搭乘 RER C 線抵達 Gare Champ de Mars Tour Eiffel，艾菲爾鐵塔就在面前，有人在這裡怕得要死，覺得鐵怪物破壞市容，甚至風水厄運壁刀煞之類的，也有人在這裡第一次見面，許下承諾，或者流失八公升的眼淚。我永遠不知道真假，只覺得那一刻自己活著。同樣的，期待有一天與紐約見一面，比方說 ‘Can You Ever Forgive Me?’ 這部片出現的酒館與書店，更多更多在電影裡看過的街邊與橋下，別急著打卡，多留一點時間感受自己真的活著。(2020-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