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話停住了時間 謊言讓故事繼續

電影

這是一部丹麥劇情片，描述一場家庭聚會，三代人在老家度過最後一個週末；媽媽希望在病情惡化之前自我安寧，經過幾個月討論獲得全家人的共識，這個週末就是最後的週末。媽媽的心願在道德上需要全家人願意互相尊重，在法律上也需要全家人技術配合才能完成，可是時間越來越近，疑慮越來越多，也許醫生誤診，也許難分難捨，還有很多轉圜餘地，甚至不准就這樣一走了之。縱然將死之人其言也善，家屬未必同心同德，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勇敢…

‘Stille Hjerte’ (2014)，Bille August 導演，Ghita Nørby, Paprika Steen, Danica Curcic, Morten Grunwald, Pilou Asbæk 主演，群像戲，一個家庭裡有人決定自殺，看起來有關生與死，但我個人覺得這裡在講家人之間獨特的體諒，或猜忌，精心設計許多疑點增加故事性。丹麥老牌明星 Ghita Nørby 與導演合作很多次，其他演員表現自然生動有默契，名導演 Bille August 在這裡就像大主廚做蕃茄炒蛋，是一部小細節特別有意思的劇情片。

雨木觀後感

2014 年的電影翻出來寫觀後感，雖然不是考古，但也該有個原因，其實還真的有，這部丹麥電影在 2020 年翻拍美國版 ‘Blackbird’，台灣翻譯 ‘說不出的道別’，當初是「親愛的，我只想說再見」，如今是「說不出的道別」，改變有點微妙吧？我只知道美國版總是星光熠熠，如果你有興趣，我相信看原版或新版都可以。

說到翻拍美國版，忍不住來科普一下，只要任何電影翻拍美國版，肯定是非常有意思的故事，然後透過美國電影工業的強項，打不贏就買過來，剪剪貼貼重新包裝之後賣相更好，讓更多人看到故事。話說回來，翻拍也有天花板，生老病死，愛恨情仇，地球人普遍能夠明白的題材，若是太獨特的東西，比方說台南府城臭豆腐、普羅旺斯蝸牛、哥本哈根甘草糖…等等，就算非常好也不會買來翻拍。

‘Stille Hjerte’,丹麥名導演 Bille August 的電影，我可以說是看他的電影長大的，總覺得網站上應該要有幾篇文章在講他的電影，至少幾部他的代表作也好，比方說’善意的背叛’、’金色豪門’，你看片名就知道很像圖書館會做的本月經典名片回顧之類的，可是我對大作會有一種敬畏，不敢亂寫，那就看看小品，大導也會拍小品，又可是他拍的小品很多，量產的丹麥電影人，整個就變成那句老話，大事處理不了，小事處理不完，乾脆隨緣吧。今年碰巧遇到’親愛的，我只想說再見’翻拍美國版，就從這裡跨出冒險的第一步。

對了，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說，Bille August 拍了很多丹麥片，也拍了不少美國片，我個人覺得他的丹麥電影的藝術價值比較高，如果記憶可靠，Netflix 上有一部 ‘心之所歸’，小說改編，年輕人的成長故事，人物的價值觀像蓮花一樣脫俗，卻未必賞心悅目，甚至不用羨慕，他有一種矛盾，相當特別的故事所以我的印象特別深，覺得時下年輕朋友不妨看看，但是他們應該都跑去看美少女下西洋棋，另一種「年輕人的成長故事」，好吧，有看總比不看強，只希望這份感觸可以牽起某些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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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先來破題，stille hjerte 意思是沈默的心，比喻家人之間的互動，你懂，他是這樣，你不懂，他還是這樣，雖然可以透過溝通化解誤會，但是很多東西沒辦法用說的，所以沈默的心就像那句老話，盡在不言中。我認為 ‘沈默的心’ 是最好的故事名，其餘的留給你慢慢欣賞。

片長大概 100 分鐘，我用特殊的方式看完這部片，不會太長也不會太短的劇情片，對話不多，大部分的好戲都是用演的，人物在講話的時候我的印象特別深，噢！這不是默劇，有人講話了。再來，故事靈魂人物是媽媽，他們家的宇宙中心看起來也是媽媽，所以只要遇到她講話，我的印象特別深，事情是這樣的，他們家有兩個女兒，典型例子，海蒂就是所謂的大姊、長女，準備好，講清楚，保持冷靜，珊妮妹妹則是知道很多東西卻不知道該怎麼講，有憂鬱症病史，這一點我到覺得只是編劇技巧，用來強化故事轉折，珊妮的猶豫和徬徨比較重要，所以，他們家的媽媽打算自我了斷，大姊與小妹會有什麼反應，就算你不知道這個故事，也能猜到一二，對白就在這裡，一方面媽媽對爸爸說，不擔心大女兒，她一直懂得調適，倒是以後沒人照顧小女兒，媽媽不敢放心離開。另一方面，媽媽對小女兒說以她為榮，很多時候姊姊的表現還不如妹妹的一半。兩方面聽起來疑似兩面三刀，關起門來說事實，當面講的時候還是安慰一下不太堅強的孩子，也許家庭政治學的第一章就是這些，不過我的感觸不只這樣…

老一輩講的都是事實，大部分做晚輩的很難明白，個性也好，血緣關係也好，很難完全明白長輩在講什麼，或想什麼，如同片中媽媽最後的心願，兩個女兒的反應不一樣。回過頭來，我能夠想到的例子是三國時代的司馬家，的確，例子未免太老套，我只是覺得無論時代變遷，物換星移，很多東西不會改變。司馬懿的兩個兒子，司馬師與司馬昭，論忠孝德行，學經歷、年收入之類的，舉不越功吏無私，司馬子元這個哥哥是鐵打的好榜樣，尤其聽話，老爸叫他幹嘛他就幹嘛，高平陵之變，爸說明天要玩政變，他吃完飯就洗澡睡覺，像極了這部片的大姊，如果司馬懿也像這部片演的打算自殺，一定告訴老婆張春華，不用擔心子元，他會自己調適。回過頭來看弟弟司馬昭，有沒有憂鬱症我不知道，確實很有創意的男生，心裡面有二十四個子上之類的，反正比不上哥哥，不用妒忌交惡，他就做自己。說到這裡順便提一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流傳很多年都輩來拿比喻某個人的意圖很明顯，路人都知道。但是別忘了，「意圖明顯」代表其他人如何看子元，觀察做自己的人必須站在他的立場思考，所以我跟你分享完整版，什麼是司馬昭之心？他就是要這樣，就算你都知道也拿他沒辦法。再回過頭來看電影裡的妹妹珊妮，她要阻止媽媽自殺，跟她講理，跟她說情，就是拿她沒辦法。

司馬懿如何看待他的兩個兒子，你可以在各種拍到爛掉的三國電視劇看見，最近的一次應該是’軍師聯盟’，對我來說，司馬仲達看兩個兒子就像這部片的媽媽看兩個女兒，重點來了，如果電影裡的他們家遇到任何事情通通依照計畫，週末來家裡，幾點唱什麼歌，幾點吃什麼藥，那麼大姊肯定表現最好，最令人放心。霸特！人生從來就沒有劇本，這一點有個小延伸留到最後一段說，既然人生沒有劇本，又如何所謂的大家講好了不反悔？無常之中，像妹妹珊妮這樣的人，或者說司馬昭，最不穩定卻也最有可能性，在這裡保留一點娛樂感，電影最後還是有關妹妹，我不會說那是解決問題，但是變化無常的時候，我相信就是片中媽媽說的「很多時候」，姊姊的表現不如妹妹的一半，平時不夠堅強的人會站在Ｃ位，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極了人生。

人生沒有劇本，我一直在想電影情節，他們家的媽媽的最後心願，別說其他人是否坦然面對，連她自己都覺得奇妙，說：「所有的生命都知道自己會有那一天，只是沒想到我可以清楚知道幾月幾號。」的確，依照她的情況，甚至知道幾點幾分。這樣說吧，很多人都知道，某天睡覺起來開始相信自己不再只是為自己活著，有期待也有責任，在各種次元裡存在，於是做很多以前不會做的事，他們說那叫付出、替別人著想之類的。無獨有偶，如果想自我了斷，也會開始相信自己不能就這樣走了，安排，交代，盡量周全，於是做很多以前不會做的事，他們說不上來那叫什麼，我會說那叫可體諒的自以為是。別人會任性，自己也會任性，然後各自找到願意相信的謊言讓故事繼續。別害怕到最後總覺得一切假假的，走過就是真的。(2020-12-24)

附言

‘沈默的心’ 觀後感是我在 2020 年寫的第 80 篇文章，也是全年最後一篇文章，這些數字，以及選這部電影封關，對我個人有很大的意義。我會繼續把自己看見的世界寫下來，有緣的話，歡迎你回來逛逛。2020 年，願你有驚無險，逢凶化吉。2021 年，願你快快樂樂，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