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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

這是一部日本劇情片,描述一位已婚男人的生活,家福先生從事劇場工作,他們家女兒年紀很小就走了,夫妻倆沒有再生,幸福沒有再出現,低潮了一段時間之後,老婆開始說故事,老公負責表演,就這樣過了將近廿年。舞台上淋漓盡致,生活則是如煙似霧,薄薄的,直到某天撞見老婆外遇,煙霧該散了嗎?他的老婆卻因病猝死,這位鰥夫在迷霧中茫然兩年,走吧,就一直走吧,廣島藝文單位邀請家福先生策畫統籌,契訶夫的名劇’凡尼亞舅舅’,是他最拿手的劇本,劇組人員名單交給他全權挑選,不會說日語也沒關係,但有一個條件;劇作家在廣島不得駕駛,由專人開車接送。那位指定司機看起來完全不像會開車的人,家福先生有想過女兒還活著的話也差不多那個年紀,但別看她童顏青絲,開起車來舒適平穩,可以在車上放心吃北海道牛奶鍋之類的,原來熟練的駕駛技術是因為開過無數條心路,也是個有故事的人。開車走吧,就一直走吧…

‘ドライブ・マイ・カー’ (2021),獨立電影,片長 179 分鐘,2021 年坎城影展最佳劇本,文藝春秋株式會社,C&I Entertainment,多家電影公司聯合出品,濱口龍介導演,並且參與編劇工作,西島秀俊、三浦透子、岡田將生主演,電影劇本由村上春樹兩個短篇故事混合而成,主要在講人生旅途的來來與去去,停停與走走,是一部水有點深的片。

ドライブ・マイ・カー/Drive My Car/在車上/驾驶我的车
黃雨木,profile,2024

雨木觀後感

霧裡獨行千年恨 雪間共乘一世情

難得一次還醒著,看了濱口龍介的電影…比較不悶的一部,其實我個人看片不會睡著,紀錄保持是看’天機:富春山居圖’也沒睡著,還醒著是指看的時候沒有飄去平行宇宙,繼續聚焦電影在演什麼,可能是因為村上春樹的原著故事幫我很大的忙,你知道的,濱口導演的作品比較深奧,村上先生寫的短篇比較多故事性與戲劇性,合在一起類似湯藥太苦加點甘草或蜂蜜,基本上不影響藥性。

‘ドライブ・マイ・カー’ 這部片給的東西超級多,而且給的方式很什錦,有點像八寶粥,舀一匙綠豆總會帶點紅豆,有故事性就會這樣,太極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十方,連連綿綿,所以我在這裡只能局部,選幾個我被電到的,酥麻酥麻的,看了比較有感覺的點與你分享。

扮演

男主角家福先生是一位劇場工作者,排練契訶夫的名劇 ‘凡尼亞舅舅’,幾位演員各自用各自的語言表演,包括比手語。看得懂當然最好,看不懂也沒關係,反正劇本是固定的,想像一下蘿蔔蹲,紅蘿蔔蹲,紅蘿蔔蹲,紅蘿蔔蹲完白蘿蔔蹲,他會 cue 我,對吧?所以多國語言表演起來沒有隔閡,的確,這不算精彩好戲,就在我看到快要睡著的時候,其中一個演員舉手,她是這樣說的,導演給一些方向好嗎,大家會比較知道該怎樣表演。導演說不用,每個人繼續排練就好。我醒了,覺得很有意思。

慢慢往前走,比較明白就比較不會摸黑,是這個意思,對吧?先不講巴別塔那回事,今天眾神休假。

日常生活確實充滿各種語言,方式也不少,寫的,說的,唱的,不用坐下來語重心重,故事依然可以繼續,比方說女生的眼睛閉起來了,男生開始在那邊走來走去,老司機們活得很有經驗、知道劇本接下來該怎樣演。

話說回來,有時候劇本不見了,手機不見了,老婆不見了,沒了某種依靠自然會慌,倒不是指突發意外令人慌亂,而是摸黑的時候總覺得不知道自己在摸什麼,會摸到什麼,越來越恐怖。遇到那種時候我想問人,我也確實問了,對方在想什麼儘管說出來吧,真心誠意,跪求告知。不過…很少聽到答案,比較常聽到的是自己的回音,在峽谷裡迴盪呀迴盪,這是人的例子。有時候還會問天,通常口氣不是太好,到底想怎樣就說啊,天無絕人之路根本是鬼話,幹嘛一直弄我之類的。這種時候就很接近電影裡的情節,那位演員希望導演給方向,心海羅盤或定海神針之類的讓她心頭抓乎定。導演說不用知道太清楚,手上的劇本繼續練,練到熟。

很有感覺的一段戲,我會這樣說,演戲代表角色扮演,某個誰的下一代,某個誰的另一半,我們都在演,可是生活這場戲比較調皮,有時候有劇本,有時候沒概念,更別說自己並不是天生就知道該往哪裡走,一來二去三徘徊,也不是沒想過扮演好別人眼中的自己,只是你看那修辭,雙重否定表示弱弱的樣子,還有代名詞轉形容詞,煩了,膩了,乏了,不確定的東西太多了,乾脆簡單一句話,自己扮演好自己。

夫妻

電影裡有一段吃飯戲,如果你看過這部片,那是唯一的吃飯戲。我個人的看片經驗,東方電影的吃飯戲通常很有戲,我看到什麼呢,韓國先生精通三種語言,另一半是啞妻,於是學了手語,生活著,相愛著,吃飯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啞妻的那份情是滿的,老公就漫出來了,我相信瓊瑤老師也是同意的。

那段吃飯戲並不像用來對照家福先生的婚姻,類似別人碗裡的總是比較香的。我本來想寫更多,突然覺得簡單幾句話就夠了;啞妻只會手語,就像任何人的另一半有她自己的語言,我永遠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可以學,明白她想說什麼。

對話

家福先生有一個習慣,利用開車通勤時間練習,老婆事先錄音,預留空白時間給他回答,所以他可以一邊開車一邊練台詞,聽起來也像夫妻隔空對話。

每一對生活伴侶都有他們自己的對話方式,有聲的是感情,無聲的像默契,大聲的不代表生氣,小聲的也未必是嘆息,歲月擺渡,只希望保持流動而已,然而,有時難免覺得疏離,就算對方在面前,在心裡,甚至在心底,還是會有隔空的感覺。也許我不該這樣說,畢竟家福夫妻倆承受喪女之痛,隔空心碎神傷並不是他們願意的,但我確實有感受到他們的時空離異心已死,說得連我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也許對女性觀眾來說,看這部片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那種心情,可是男性觀眾有先天障礙,痛過未必懂,沒痛過肯定不懂,我都開始懷疑編劇拍戲的那些人到底是想像力天賦異稟,還是真的肝腸寸斷化成灰再掃起來過?好了啦,我感受到什麼,電影裡家福老婆講了一個故事,是分段講的,斷點比美劇更吊人…

我沒辦法解析那個小故事,就像我無法證明綠肥紅瘦的綠代表什麼,紅又是什麼,這樣說吧,你有你習慣的對話方式,一問一答,一來一往,我可以玩這個遊戲,偷偷交換東西,可是這種方式我無法徹底,隨興,打亂,甚至我敢做到留一具屍體給你,期待包容,期待崩潰,期待你會有任何反應都行,換來的卻是監視攝影器,相映無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懂,那是幾十年的朝夕相處,沾襟濕乾濕又乾,化泥重塑再打碎,類似最後一首情歌,明晃晃的愛與誠。也許說成故事有幾分晦澀,那又如何?地球上的天鵝會這樣唱,金星上的女人也是一樣的,只要唱到懂或不懂都隨你,一切已定,絕響無疑。

我之所以說這裡有戲劇性,因為家福老婆說故事分段說,老公在小王身上得到最後一塊拼圖,嚴格來說還不是正宗小王,浴室某個不明闖空門的屍體而已。朋友啊,心愛的人留下這樣的最後一首歌,哭到斷腸也只是剛好而已。

話說回來,西島秀俊是主演首選,壓抑的日式崩潰反而效果更好。

‘ドライブ・マイ・カー’ 這部片最搶眼的車,瑞典國寶,經典款紅色紳寶,男主角家福先生這樣說,開很多年還是很好開,不過有些小毛病小脾氣,還是自己開比較適合。我覺得他說的非常好。

開著那台車開了很遠的路,無論是上坡路、下坡路、意外亂入,好歹是自己開出了一條路,到了這個里程數,喜歡什麼,討厭什麼,自己是非常清楚的。但是又何奈,一隻眼睛青光眼,上天在打暗號,對吧?問問自己,車也就一副鑰匙而已,我是否真的願意把心交給別人過?

電影結束了,車開往不同的地方,對我來說那不是禮物,更多的是祝福,這裡沒有路平燈亮水溝通,往前開吧,開出那條路就是自己的路。(2021-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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