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間忍不住 寂寞蝕心愁蝕骨

電影

這是一部黑色犯罪片，描述一位約聘勞工，從事特殊系廢棄物清理，發生勞資糾紛，他上班犯錯，承認自己大意了，並且保持冷靜，幽靈似的從現場消失，可是資方似乎要他永遠消失，打擊這位勞工的軟肋，也就是他心愛的妻子，堅強的女人為愛保密，不肯透露先生的行蹤而躺在ＩＣＵ。這位約聘勞工怒了，減薪扣假猶可違，禍及妻小不可活，外掛長期職業倦怠，他要找資方把這筆帳算清楚…

‘the Killer’ (2023), Netflix 製播，電影故事來自法國作家 Matz (Alexis Nolent) 的同名漫畫，要說圖像小說也行，David Fincher 導演，Michael Fassbender 主演，故事在講報仇，以及寂寞的、獨白的、界線模糊的人生心得，是一部有散文感的黑色犯罪片。

雨木觀後感

開始之前我想先聊個小故事，有個觀光客跑去西班牙看奔牛節，晚餐時刻，看到在地小店宣傳季節限定特餐，這觀光客從來沒吃過牛鞭，左腦想著既然來了，右腦想著凡事都有第一次，他點了一份牛鞭，覺得人間極品，第二天，第三天，都來同一家，都點一樣的，甚至改變行程多待一天，可是他發現牛鞭這道菜變得不太一樣，就問小店老闆你們做菜怎麼縮水？人家回答他，不是每天都是鬥牛士獲勝好嗎。

上網逛了一下，我發現不少犯罪片愛好者，或大衛·芬奇的影迷，覺得咖啡走味或磅秤走針之類的，這部片不夠緊張刺激，我倒覺得片子還不錯，才會說「不是每天都是鬥牛士獲勝」。這樣說吧，一方面芬奇導演今年六十有一，處女座，意思是這樣的人生階段與個性，他做東西會把部分心思放在追求精神價值，作品有點不一樣也是很正常的。

有個模糊的印象，差不多在芬奇的「龍紋身美國版」那時候，媒體專訪之類的他有透露他想翻拍漫畫，某個他追連載追很多年的殺手漫畫，就是現在看到的這個吧我猜？想到這裡我很羨慕他，有機會能夠實現心願，時間早晚倒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我看這部片的時候，進入一種超自然狀態，類似遊客很少的極樂世界，又名自嗨，因為我「後來」很尊敬芬奇導演，想到這裡忍不住離題一下，他的 ‘Fight Club’ 我是在西門町樂聲主廳看的，當時我對大衛·芬奇的印象很差，應該有六七年活在被他毀掉的異形３的恐懼之中，要說童年陰影也行，所以選擇 ‘Fight Club’ 只是一種本週新片，剛好有，有就好，主要是為了挑戰人生第一次- 約一位完全不認識的女生去看電影，姑且稱呼她Ｆ小姐，結果 ‘Fight Club’ 太強大，我一直跟Ｆ小姐聊主角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還有九吋釘的音樂，很明顯我的行為是在放生一位女生，因為Ｆ小姐是學心理輔導的，‘Fight Club’ 故事裡的多重人格，對她來說也不過就像格林童話一樣淺白，她比較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我約她，我卻已經愛上了大衛·芬奇，那是Ｆ小姐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我看電影。現在回想起來，我好像愛錯人了？不過說真的，‘the Killer’ 也是大衛·芬奇和九吋釘 (Trent Reznor) 合作，也是黑色的畫面和畫外音，感覺對了，就不會去想他們以前做的是不是比較大盤或澎湃。

另外，‘the Killer’ 讓我想起 ‘Max Payne’，長長的影子與冷冷的復仇，當然你也是知道的，兩個故事的內容不太一樣，一個子彈時間就決定了所有票房，只是我覺得故事氛圍有相似之處- 男人在城市一隅感受孤獨，有深顏色的態度，是吧我想，愛恨一體兩面，有情人免不了走上絕情路，為什麼？最是人間忍不住，寂寞蝕心愁蝕骨。

The need to feel secure. It’s a slippery slope. Fate is a placebo. The only life path, the one behind you. If, in the brief time we’re all given, you can’t accept this, well maybe you’re not one of the few. Maybe you’re just like me. One of the many.

我看到這位特殊系廢棄物清理約聘人員，又名殺手，依計行事，絕對無情，有他的標準作業流程，嚴禁發生任何意外，甚至替意外想好了退場機制，然而人世間不盡完美，沒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你知道，我知道，殺手當然也知道，依計行事，絕對無情，他只能反覆背誦教條，盡人事，微厭世，可以想像那樣時間久了身心會有很多毒素，需要抒發感觸，瑣碎的，凌亂的，想到就說的感觸，直到故事結尾出現這段話，上面那串外文，是他所有感觸的總而言之。

這段話我很喜歡，其實不該用喜歡這個字眼，準確的說，這段話我很耳熟，因為這段話代表一種生活心得，與我的生活心得幾乎一致，用我自己的話來詮釋是這樣的，「活著需要有安全感，這念頭是會變本加厲的，若把一切推給命中注定，那也不過是一種說詞在自我安慰。活在這世界上，前途即是來時路，就這麼一條你已經在走的路。匆匆一生若你不接受這種說法，那你可能不算是什麼特殊少數，跟我一樣活在世俗。」

正邪不兩立，那是西部片或武俠片的東西，黑色電影是界線模糊的，教科書上說的善惡不明。背負苦衷做壞事，戴著假面做好事，該說主角是好人還是壞人，說不清楚。’the Killer’ 這部片則是做了一些變化：好人壞人折射成正負能量。男主角這樣的廢物清理約聘勞工，他的行為代表敬業專責的正能量，還是瘋狂復仇的負能量，同樣說不清楚。而且故事從頭到尾沒提過他的名字，倒不是說什麼刺客隱姓埋名，千面變幻莫測，「無名」在劇本裡大都意味著不必知道他的身分，多多聆聽他的心聲。雖然我不是同樣的從業人員，也能體會他的心聲，我會說那是認命，同時也是不認命，而且我認為這感觸不限於殺手。

醬爆在甜在心饅頭店前說他從未放棄成為一個偉大作曲家的夢想，這是一點，所謂的賢妻良母在床頭櫃抽屜裡收藏一本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這也是一點，奔放的靈魂從六條通玩到外太空，隔天繼續打工。人間到處點點點，都是例子啊！活著免不了有那麼幾個瞬間，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一轉眼，自己淹沒在人海之中，是認命，也是不認命，是少數走自己的路，也是多數順勢走上那條路。

電影結束了，這位約聘勞工，應該說他代表的意識流令我羨慕，出外報仇，找回歸屬，好歹他心裡有個人住，能這樣「認真上班為愛付出」，坦白說也沒什麼好靠北孤獨。(2023-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