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ugh ain’t enough.’ 寫在 Frankie 拳擊辦公室的橫樑上。

我不懂為什麼 Frankie 不願意訓練女拳手，應該說我不懂他的理由，老師傅的口氣，碎唸女拳手這樣不聽話那樣不好教。聽起來 Frankie 帶點偏見，因為不聽話是不分性別的，但我明白 Frankie 怕麻煩，也明白他說的那種麻煩，沒錯，我用麻煩這個詞。

訓練或傳授技藝，老師傅的方式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要提問題，服從權威。我有受過這樣的對待，老實說我接受，尤其特定要求，時間啦，強度啦，這訓練方式很治標。不過最大的問題在於人，倒不是說公平意識抬頭，人抗拒權威特訓，而是權威訓練意味著「照做就對了」，強調從做中學，滾動式反省。
有些學徒必須先理解才能執行動作，權威訓練使得他們無法體會箇中玄機，只剩下壓力。還有些學徒偏好自由互動，天生過敏權威，有時說一動做一動，有時說兩動還不動，顯得失序失控。

無論什麼樣的學徒，與公平意識抬頭無關，我終究覺得權威訓練的隱憂是師徒組合，看你遇到誰，但你知道嗎，某些言論總愛強調這一切有關公平意識，有關愛和包容，令我冷汗直流。

Frankie 被女拳手 Maggie 反駁，而且反駁有效，老師傅一眼就能分辨庸才與奇才，覺得 Maggie 沒那麼奇才，也難怪 Maggie 的學習體驗很差，有意思的是 Maggie 是庸才以上，奇才未滿，介於之間的可造之材。Frankie 還是願意教她打拳，看起來 Maggie 的熱誠與執著打動了，甚至說服了 Frankie，像個戰力旺盛的業務員，你知道的，超級業務員的皮箱裡只有一件商品，那就是他自己。我有感受到這些，但我覺得不只這些。

因此我挖深一點，Frankie 不願意訓練女拳手比較深層的意涵，拳擊辦公室的橫樑上寫著 ‘tough ain’t enough.’

Frankie 的老友暗中幫助 Maggie，有幫忙說好話，Maggie 肯練敢拚夠認真，值得老師傅花時間栽培。Frankie 駁說：「要我教一位充滿熱誠的，沒多久他就變成充滿瘀青的。」熱誠與拚勁是不夠的，這是老師傅的執業經驗，以及人生哲學，間接解開了那個謎團：他不願意訓練女拳手，那叫痛苦的責任感。

Frankie 說過八百遍：永遠保護好你自己。

女拳手對他來說，對他的年紀來說，很像遙遠的，充滿誤解的女兒。我認為像 Frankie 這樣的人，隨著年紀變大越來越不想解釋自己，倒不是懶得解釋，而是有些話說出來會心痛，任何擔過責任的人都能明白的痛，就算是背負上一條看不起女權手的誤解，坦白說，誤解已經夠多，也沒差多這一條。Frankie 還是決定訓練 Maggie，痛苦的責任感，在訓練的過程中燃燒到極致，如電影演的那樣。我認為很好，想說這樣的故事就該要這樣說，Frankie 的痛苦不必說出來，不用被理解，因為那叫自我承擔，而不是委屈。
(2014-09-21 寫 2024-02-20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