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

雨木觀後感

讓我慢慢散步回家

寫在前面

‘野梨樹’，Nuri Bilge Ceylan 的作品，觀賞錫蘭導演的片子，比起之前的 ‘冬日甦醒’，再之前的 ‘安納托利亞故事’，這次很不一樣，我沒有辦法說我自己看懂什麼，可是’野梨樹’讓我聯想到很多，尤其畫面給我很多啟發，所以這一篇觀後感包括電影情節、我的記憶、電影暗示、我的聯想，通通混合在一起。

你好模糊，我好累，互相耽誤太久了，讓我睡吧，希望這一覺醒來，我可以把你看清楚。

我羨慕很會走路的人，他們不會腳痠，一直走一直走，即便不是往前走，至少有在動，於是我向他們學習，想辦法讓自己不要停下來，就這樣做了幾年，結果我覺得很矛盾，當我不知道前面有什麼，我朝那個方向走去，即便走很慢，甚至摸黑，我還是敢走；當我很清楚前面有什麼，就像這段小小的上坡，閉著眼睛都知道該怎麼走，卻不敢動。

那天下午有陽光
樹林還是原來的樹林
妳也是當初的妳
而我是葉子
也許歸根
也許凋零

每次有陽光，我總覺得該拿些東西出來曬，可是現在下午三點，曬太陽太晚，別的事恐怕還不是時候，幸好妳願意說話，妳說吧，我聽，妳不願意說的我也盡量聽，妳讓我認識迷惘，還有遲鈍，我希望可以留住陽光，也許就能留住妳。
一轉眼起風了，穿林搖葉，我的嘴唇好痛，的確，妳還讓我認識了痛。

以前的鄰居、朋友、同學，或者從小就認識的人，叫什麼名字，在哪裡，做什麼，我常常想起他們，沒想過後會有期，有些人想找卻找不到，有些人想躲卻躲不掉，所以我覺得想想就好，想想永遠是最好的。但是，當他們主動跑來，我很意外，也很不安，究竟是不喜歡意外，還是當初就不喜歡他們，我需要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靜一靜。

我覺得他沒出息，我覺得他太頑固，我覺得事情沒有他說得那麼簡單，我覺得最好避開他走過的路。抓住某個東西飛吧，可是手裡只有我覺得，到底抓住了什麼？天旋地轉，頭昏腦脹，幸好平安降落，卻發現這條路上有他的足跡。

已經過了一萬年，還是沒到目的地，我告訴自己，既然是沒去過的地方，肯定任何人都沒去過，一放肆就被打臉，他們說那個人去過。
麻煩給我一件狼皮，我要在他看穿我之前先拆穿他。

世界是科幻的，只有一點點科學，其餘都是幻覺。我遇見未來的自己，他來自三天後或卅年後，必須先聽他說，可是我急著先說，結果各說各話。不過，這一切沒有浪費時間，我總算有資格跟你分享，遇見未來的自己是什麼感覺。
兩個世界有一道透明的牆隔在中間，看得到，卻不能接觸彼此，聽得到，卻改變不了對方，類似探訪坐牢的人，而且很難區分誰在坐牢。遇見未來的自己有成長的感覺，坐牢的，自由的，有情的，無情的，透過不同身分自我再造，也包括未來的自己出現在眼前，可能長得不像，禿頭了，甚至化身為陌生人形，不用擔心，就算幻覺無極，很快就會發現他確實是未來的自己，聊到堅持，他像個孩子，聊到妥協，他變成傷兵，每一刻都有啟發，給他一個擁抱吧，咚！我犯規了，透明牆是打不破的。

往市區必須經過這座橋，回家也會經過這座橋，我在橋上，為什麼接受以前不能忍受的？憑什麼出賣自己的靈魂？我以為過了橋就回不了家，回家等於放棄夢想，於是在兩地之間徘徊。
我決定繼續，好像往前走，也好像風景往後流，被路人撞了一下，我擔心東西被偷，可是身上什麼東西都沒少，反而多了一張字條，空白的，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先這樣吧，讓我慢慢散步回家。

她生了一個我，我生了一本書，這種突變繁衍令我懷疑書的存在恐怕是一個錯，甚至我的存在也是一個錯，可是她不這麼想，如果能重來，她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這些話就像飛刀刺向我的心，幸好我先穿上天蠶寶甲，刀槍不入，可是寶甲的縫隙開始滲血，她沒有發現，我不覺得疼，只是身體好像瓦斯漏氣，我想不起來到底過了多長時間，空氣中有一抹薄霧，還有一股氣味和她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我可以看見其他東西，唯獨她消失了，這個時候我開始覺得疼。

都什麼時候了，我坐在這裡，跟這個人，說這些話，怎麼會這樣？我寫的是鄉土紀實，不是科幻，無論書中世界或我的生活，時空錯亂應該不常發生才對，卻反覆發生。
他的表情也是一種錯亂，我常看到那種表情，完全看不懂。夕陽餘暉透進來，他們說這種時候狗和狼是很難區分的，就像他是善意還是懷疑，我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區分，但是我不能就這樣過一輩子，思考吧，別管夕陽也別管狗和狼，我真是傻瓜，錯亂的感覺不是因為誰在說服誰，而是因為這一切有關金錢。

有樹，有你，有房子，有貨車，當我在很熟悉的地方，莫名覺得有點冷，心裡就會浮現一個念頭，這是第幾個冬天？

我們在這個老房間裡只能輪流出現，因為複雜的空氣流動會把房間震碎，現在輪到我坐在這裡，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你的東西，太普通、太零碎、太容易忽略，甚至還包括…
…還包括一點也不像你會有的東西，我開始變得潮濕。

我開始相信你相信的東西，你累了，而我才剛睡醒，讓我來吧。
別擔心，其實你應該開心，我已經死在這口井裡，也在這裡重生，我在井裡越挖越深，先發現地下水還是地獄？
這是昨天的煩惱，今天我只想繼續挖。你很相信過程，而我開始相信你，一連串的死亡與重生就在這口井裡，與外面的世界無關。

當我回看昨天，昨天也在看我。

（2019-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