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看了你一眼 就已確定了永遠

電影

這是一部魔幻冒險電影，維京王子復仇記，他是渡鴨戰神之子阿姆雷特，父親被謀殺，母親被侮辱，王國被侵占，落難王子落入最黑暗的噩夢，那裡充滿叛徒和異教徒，他要報仇，必須野蠻，像一匹餓狼搜尋目標，噬血，食肉，挖心，撕裂他的仇人。王子相信命運這條路是唯一的路，追隨眾神之父，外掛女武神的背影，必定征服他的永劫，回歸英靈大殿。

‘the Northman’ (2022)，焦點影業、環球影業聯合出品，Robert Eggers 導演，並且參與編劇工作，Alexander Skarsgård, Nicole Kidman, Claes Bang, Ethan Hawke, Anya Taylor-Joy 主演，Willem Dafoe, Björk 友情客串。故事來自北歐神話故事阿姆雷特王子復仇記，在冰島實地拍攝，血腥殺戮，開膛剖肚，還有宗教儀式感與神話意識流，是一部純正的維京電影。

雨木觀後感

對這部片的第一印象，我覺得海報上的文字好眼熟，我相信電玩迷是有感應的，從骨灰級的魔法門系列到殿堂級的艾爾登法環，卡關總是因為盧恩符石 (Runes)，奇奇怪怪的圖案究竟暗藏什麼樣的符文之力，不好意思，我又在異次元裡自言自語…。就算你這輩子從來沒有沈迷遊戲，請拿起手機，點擊小齒輪，藍牙也是盧恩符號 ᚼ + ᛒ，朋友啊，失落的文字無所不在，失落都不失落了。所以，電影海報傳達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就只看了它一眼，就已確定了永遠，‘the Northman’ 有關北歐神話，在講維京時期的冒險故事。

烏鴉島
羅斯之地
冰島
德拉古爾之篇
地獄之門
阿姆雷特傳奇

不是每一個盧恩字母都能轉譯拉丁字母，所以嚴格來說，海報上那幾個符號使用的是字體，名媛有晶晶體，小說有何以體，海報當然也會有盧恩體，讓一切多麼的北歐就是了。不過說真的，電影裡出現章回名稱，那些符號確實是盧恩字母，每個章回的意思是烏鴉島、羅斯之地、冰島、德拉古爾之篇、地獄之門，以及阿姆雷特傳奇，也許跟你看到的版本不太一樣，難道又是老問題？坦白說這次還真的不是翻譯問題，我們慢慢聊。

導演 Robert Eggers 之前都拍獨立電影，他的風格你也是知道的；孤獨、恐懼、奇聞軼事、民間傳說，如果說吸渣有體質，靈異也是有天賦的，很明顯他已經練到第九層，滿級封神。上一部作品是 ‘燈塔’，預算 9,000,000 美金，有關十九世紀末的小燈塔悲劇，上上一部作品是 ‘女巫’，預算 4,000,000 美金，在講新英格蘭民間傳說，如果另一半的生日也能記得這麼清楚該有多好…。之所以倒背如流是因為他開始拍長片的那一年正好是我開始寫心得的那一年，然後時間來到 2022 年，最新作品的預算衝破 70,000,000 美金，不管錢花在什麼地方，至少可以確定這不是獨立電影，換句話說，‘the Northman’ 不是校長兼撞鐘，不是純天然原汁，而是茯苓、陳皮、桔梗等多種珍貴食材熬製而成。

瑞典演員、冰島編劇、美國導演，還有音樂人碧玉，四位靈魂人物讓我們最終可以看到這部好片。開始講古，有一次導演跑去冰島，招待冰火九重天，意思是冰川與火山的壯麗美景。當時還約了音樂人碧玉，她這樣說：「我以前演過一部片叫’在黑暗中漫舞’，編劇很有才華，熟悉冰島民間傳說。」還記得前面聊到導演的拍片風格吧？「民間傳說」就像關鍵詞產生有效的搜尋結果，於是美國導演和冰島編劇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開始討論合作的可能性，但不是 ‘the Northman’，編劇這樣說：「有一位瑞典演員想拍維京電影很久了，要不要認識一下？」其實導演對維京文化沒有特別感興趣，類似阿珠在拍髒咖啡的時候阿花在喝普洱茶，但是瑞典男主角強力推薦北歐經典故事，認真、熱血、無添加，像極了在地小農，最後導演同意，我們一起來創作吧！

這部片的預算超過七千萬美金，是導演之前拍過的十倍，的確，Nicole Kidman, Claes Bang, Ethan Hawke，這些閃亮的名字就是原因…之一。重點是有別於獨立電影，大型電影公司會堅持所謂的最終剪輯權，院線放映必須照公司的意思剪輯，想要其他版本就改天再說，中文的意思是「也許導演你是有才華的，而我們公司比較清楚觀眾愛看的。」這就是為什麼大片會有各種版本，院線版 (Theatrical Edition)、加長版 (Extended Edition)、導演版 (Director’s Cut) 、最終版 (Final Cut)。

回到前面聊到的，盧恩字母和字幕不一樣意思，代表電影公司的剪輯團隊認為這樣說明對觀眾比較友善，例如這部片的第四篇，盧恩字母是「德拉古爾之篇」，英文字幕則是「暗刃嗜血」，德拉古爾這個詞有神話門檻，寶刀需要鮮血開光就簡單多了（我會在錄音的時候多聊一點德拉古爾）。導演明白電影藝術，更明白妥協也是一門藝術，那樣剪輯並沒有嚴重牴觸創作核心理念之類的，所以導演同意，也在專訪時表示這部片不會另外製作導演版，他接受院線版，他還形容了一下他的作品，原話是這樣的，「’安德烈·魯布烈夫’握著’王者之劍’（野蠻王柯南）」，老影迷聽了會有感應吧我想。

以上都是查證過的消息，如果你跟我一樣喜歡導演 Robert Eggers 拍的電影，接下來這一段是我夢到的。

猛男屠村之後圍著烈焰跳舞，斯拉夫預言者洩露天機，還有，白髮奇女子，來自白樺林的歐嘉，逆風之中高喊古老的語言，有絕望也有期望，聽不懂也沒關係，是愛情啊。換句話說，起壇擺陣儀式感，導演在這方面拍得很精彩，是他的招牌菜，然而，這部片講故事講得太清楚，類似兒童讀本 20 級可愛字體外掛注音，從頭到尾毫無懸念，尤其決鬥結局畫上完整句號，不像 Robert Eggers 拍的電影。對我來說，這是大電影常見的妥協，要說委屈求全，這樣的求全是值得的。

說到值得，IMDb 上還有一則幕後花絮很有意思，代表參與這份工作很值得。電影殺青，劇組送禮物給幾位演員，有人收到一把道具寶劍，有人收到真的可以開的船，還有人收到三匹馬。第一男主角 Alexander Skarsgård 收到那條丁字褲；還記得電影結尾的岩漿場景，「安納金與肯諾比」換穿維京丁字褲的最後決鬥？劇組送給男主角那條穿了一週都沒洗過的血跡丁字褲（有裱框的）。

我用特殊的方式看完這部片，北方人滿滿的北歐神話，告訴我該換季了，使用真空收納袋收好希臘神話，至少兩小時內用不到了。

‘the Northman’ 在講王子復仇記，流放海外，野蠻逆襲。時間背景公元十世紀，對照地理位置，他的王國大約位在現在的蘇格蘭，他屠殺的斯拉夫小鎮大約位在現在的烏克蘭，北方大島沒變，那個地獄之門與附近的火山就是現在的冰島。王子的一生匡列足跡，大概也許可能應該就是以上範圍，不好意思，我太失禮，他的最後足跡當然是英靈殿。

說到王子復仇，我的感受分成兩個層面，首先是復仇的「地味」，王子他爹被謀殺，他娘被侮辱，他家被法拍之類的，於是報仇雪恥，伸張正義，這些都是一般市民會有的感受，也是明天還要上班覺得電影大概就在講這些。另一個層面是復仇的「靈氣」，神話宇宙觀，英烈境界感，我個人覺得這些東西比較有意思，寫心得也比較多東西可以掰。

王子不甘心孤兒流浪到死，用意志力征服自己的命運，走這條路需要精神支柱。還記得他的媽媽後來說真話，類似我們都聽過的「你現在大了可以告訴你了」。我可以體會王子的心情；天啊！大人的世界好複雜，甚至覺得自己報仇報了半天到底在報什麼仇，像極了瞎忙。的確，自我懷疑的時刻更需要精神支柱，究竟什麼東西支撐他的信念？英靈殿，女武神，還有偉大的奧丁，復仇的地味就從這裡散發靈氣。

這部片有把女武神與奧丁適當的形象化，有圖故有fu，我思故我在，神話的寓意確實有啟發性。

女武神天鵝頭盔駕馭飛馬，指引戰場亡魂奔向瓦爾哈拉（英靈殿），並不是在哈囉，他們相信只要做對的事，死亡不代表終點，而是晉升永恆的英靈。進一步說，戰士戰到最後，馬革裹屍，聽起來跟我繳水電費的小日子一點皮蛋關係都沒有？那可不一定，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執著，懷一份心，愛一個人，一生做好一件事。朋友啊，不必是北歐神人，英靈殿也在等著我們。

再來，要知道女武神是奧丁的僕人，ㄚ環都有這樣的情操，主子更是不得了。這部片相當敬重奧丁，大都尊稱「眾神之父」，北歐神話你也是知道的，每一尊大神都是奧丁集團的員工，對吧？

鏡頭拉回來，阿姆雷特王子冒險之旅，骨頭斷裂了，理智斷線了，這種時候就會出現「奧丁的意志」，還記得小木屋牆上的屍體圖案？血肉模糊，倒也是一種「複合媒材」，果然看電影會學到一些學校沒有教的東西…。你知道的，那個屍體圖案是奧丁的八腳馬，王子相信他的復仇有奧丁掛保證，走在正道上。血腥的部分就請小朋友先洗洗睡吧，畢竟我們在看維京電影，對吧？無獨有偶，王子被吊打九天九夜之類的，兩隻黑鳥啄斷麻繩，沒錯，你猜到了，兩隻渡鴨名叫福金和霧尼，象徵思考與記憶，因為奧丁是會跟鳥聊天的中年男，反覆思考，梳理記憶，是男神的日常，也是為什麼奧丁有大智慧。所以，兩隻渡鴨就像王子他親爹渡鴨戰神顯靈守護，同時也是奧丁的化身，啦啦隊，後援會，關懷包，應援團，你想怎樣稱呼都可以，總之心存正念，必有回響。

電影結束了，有兩段戲在我心裡泛起無盡的漣漪，一個是前面聊到的媽媽自白，另一個是歐嘉懷孕，其實兩段戲對我來說都在選擇，你知道的，不管什麼電影都能硬拗有關選擇，這個我很會。

如果我是王子，聽到媽媽自白，「你老子死了也是活該」，跟我從小看見的聽到的完全不同，我想我需要翻一張塔羅，你知道嗎？那張牌必定是愚者牌；不要刺探女人心，但要時時留心。做人要有大智，而且要懂得大智若愚。什麼意思？媽媽說當年如此這般那樣，真話或鬼話倒是其次，重點是那些話使我開始懷疑自己，半輩子努力什麼，都在瞎忙什麼呢?!我必須安定自己，必須選擇，沒有人可以教我該怎麼選，甚至替我選。真話，鬼扯，命運，現實，不管哪一個，我必須選一個。

歐嘉懷孕那段戲也是一樣的，慈愛親人或仇視敵人，是逃到安居之地和親人過生活？還是回到應許之地和敵人生死鬥？王子必須選一個，而他終究還是選擇自己。我不會說那是自私，而是純粹的選擇，命運之輪也好，十字路口也好，還記得飛翔時傷悲是一種奢侈的行為？既然選了拋棄別人，那就只能走完全程，也許命中注定太孤獨，也許他的名字叫辜負，走到底，會聽到懂你的人在替你祈福，哪怕是斯拉夫古語之類的一個字都聽不懂，朋友啊！相信就夠了。(2022-0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