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

雨木觀後感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最近沒看到什麼愛情片特別心動，卻又想寫愛情片的心得，於是腦海裡浮現 ‘Leaving Las Vegas’，1995 年的電影，算算時間真的很久了，至少男主角 Nicolas Cage 都結了五次婚。快要卅年前的電影居然還記得，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到底是因為記得舊片，還是忘不了舊情？有些東西還是別太追究原因，我想這就是好電影和壞愛情的共通點，好電影會讓你想起來，壞愛情會讓你忘不了。

故事在講一個男人決定喝酒喝到死，男主角手裡永遠有酒瓶，卻看不清楚酒標，借位不拍也好，後製Ｐ掉也好，反正各大烈酒公司不高興，什麼意思？聯想一下’艾蜜莉在巴黎’穿的外套，that’s a Chanel or a Kenzo? 至少我確定那件格子毛衣的牌子是 Essentiel Antwerp. 回到這部片也是一樣的，男主角喝酒喝到死，究竟喝了哪些酒？我相信各大劣酒公司都不想受到牽連。的確，要說卅年來什麼東西沒變？電影始終一門生意，無論商業大片或獨立製片，總是可以察覺到生意的痕跡。

這部片還有一則花絮也很有意思，千杯千杯再千杯，男主角的酒癮指數達到深紫爆，幾乎不吃東西，就算是約會場景，雙人晚餐，盤子裡的食物一口都沒吃，我還以為是我媽煮的菜，但我媽的廚藝不是重點，如果你看過這部片還有印象，男主角只吃一顆冰塊，某種程度上很科學，因為酒精成癮確實會造成厭食，包括忘記吃或故意不吃，深化自己依賴酒精。

喝酒就好，其他東西都不管，這是男主角的人物設定。每個人的最後一杯酒都差不多，第一杯酒卻有所不同。你看男主角喝酒喝到睡在路邊，究竟是因為老婆小孩離開他，所以他開始喝酒？還是因為他本來就很愛喝酒，所以老婆小孩離開他？他總是在想，越想越詭異，類似雞生蛋或蛋生雞，怎麼想都想不清。

我常常在心得裡聊到，回想從前的點點滴滴，可能有前因後果，或者蘭因絮果，又或者不明白原因也不接受結果。這不是悲劇才會有的聲音，不是綜藝短片很愛用的迷因小提琴。你知道嗎？為什麼會愛上他，為什麼會離開我，開心與難過都會令人走來走去，想來想去，在那邊追究沒必要追究的順序。你可以靠近一點，可以再靠近一點，那是一段時間，類似孵化過程，要說作繭自縛我也不反對，自己會封閉自己一段時間；這樣就好，其他東西都不管。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有人在門外大喊，「你怎麼會變成這樣?!」「要走出去看外面的世界啊！」「不然我帶你去看醫生？」你知道的，會門外大喊的人一定是最關心你的人，至少不會是昨天向左滑的人，但偏偏那種關心不會有好結果，甚至是反效果，到最後他們在外面心累，自己在裡面流淚，像極了互相耽誤。

幸好世界上還有一把鑰匙可以打開那扇門，我相信你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麼，那把鑰匙是愛情，除了愛情，還是愛情。

這部片的女主角偶爾會聊聊自己，「我跟你說喔，這個葉黃素很有效，那個團購真的很划算。」電影畫面類似使用者心得，而且導演只拍女主角，講話不必看鏡頭，代表她在跟誰講話？還是自言自語？通常看片很容易產生這種疑惑，因為理性的關係，看片需要知道發生什麼事，等到感性拿回遙控器，這種疑惑就會消退。所以，女主角跟誰講話不是那麼重要，只是想說出來，讓我們感受她的感受。

遇到了就是遇到了，愛了就是愛了，我感受到的女主角就是這個樣子，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雖然她沒有喝酒，可是迷茫過日子過了很久，也許太久，知道自己喝醉，卻沒想過自己真的會心碎，準確的說，沒想過自己還能愛上任何人，而且愛上一個心碎的人。別說什麼命盤星盤不對盤，她就愛那個男人，還記得經典畫面嗎？就是會在那個男人喝醉的時候，像一灘爛泥的時候，跳進泳池替他換氣。戀愛了，做任何事情都不覺得奇怪。看起來好像降低相愛的門檻，其實那是真的體會過緣分太短，懂得珍惜相逢，如同她自己說的，一開始很擔心這樣下去會變怎樣，但後來不擔心了。換句話說，不要拍門，不要在門外大喊，那扇門就不存在了。

回過頭來看男主角，可能我是男生的關係，他遇見的愛情讓我感受到很多，也回想起很多，的確，看電影是一種很玄的東西，當全世界的人都不了解你的心情，關了燈，點播放，就會看到故事主角跟你有著一樣的心情。

無論男主角接不接受，相不相信，老婆小孩離開他是一個事實。他不想重新開始，不想惹事生非，也沒想過談戀愛，純粹放飛自己，懷疑人生。根據沒有根據的個人經驗，這種時候會有一段撲朔迷離的、犬狼難辨的時期，好像很健康，又好像生病了，好像在找人一夜情，又好像在找回自己存在的意義，你知道嗎？這種劇情讓我覺得男主角心上插著兩把刀，不知道原因，不再被需要。相信我，這兩把刀會讓他活不了又死不掉，被生活凌遲。

我個人覺得男主角在拉斯維加斯的那段時光是很幸運的，並不是一個巨星的誕生，而是一個酒鬼的死亡，很明顯愛情讓他解脫，總算可以退房。坦白說，我替他高興，因為那顆已經麻痺的、破碎的、被卡車輾過的心恢復跳動，也許還跳得有點快，例如女主角送的純鈦隨身酒罐，鏡頭特寫男主角感動的表情，人生遇過太多牛鬼蛇神，總算在最後一段路上遇見天使或地藏，看你信什麼囉。的確，曾經有一位智者說得好，會送你菸酒的女人都值得好好珍惜，可能這位智者只活在我的平行宇宙裡，但是有這個宇宙就足夠了，那裡不存在健康殺手或開團落落或自以為很懂另一半需要什麼，那裡只有愛與包容。

除了替男主角高興，我還很羨慕他，不過這份感觸很難形容，我該怎麼說呢？像男主角這樣的酒鬼基本上沒有未來，同時也沒有慾望，可以做到陪伴與珍惜，他也願意這樣做。對一個普通男人來說，非常困難，反而對一個酒鬼男人特別容易。因為他很自私嗎？我會說他很單純，讓愛情回到初相識，而且永遠保持在初相識。都這樣了還不羨慕，那我還真的不知道有什麼愛情值得羨慕。

‘Angel Eyes’, ‘My One and Only Love’ 電影裡出現這兩首經典情歌都是 Sting 演唱的版本，當黑色意識流快要淹沒你，這兩首歌就會跑來救你，替整部片加了一萬分。可能很久很久以後聽到那些歌會想起那部片，想起那部片會記得那段情，泡泡越來越多，是吧我想，泡泡都是紫色的。

片名是個好名字，‘Leaving Las Vegas’，通常好名字沒有標準答案，也就無所謂破題。我以前看到這個名字覺得困惑，男女主角在那裡認識彼此，然後一直待在那裡，為什麼要說遠離賭城或離開拉斯維加斯？後來經歷過類似的生活經驗，我會這樣說，跑去那裡是為了有一天可以離開那裡，你知道的，為什麼跑去那裡並不是我自願的，能不能離開那裡也不是我能決定的，然而，我希望有一天可以解脫，永遠離開那裡。(2022-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