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建議阿吉習武，有了一身武藝，在那世道特別吃得開，也就不用再做低下的粗活，尤其阿吉手腳靈活，不習武可惜了似的。雖然是武俠小說的世界，不知為何，我聯想到真實生活。

每個人還坐在教室時，班上總會有幾位運動細胞特別發達的同學，跑得快、跳得高、反應迅速、肢體協調奇佳的同學。我小時候班上就有這樣天賦的人，他叫阿丙。

阿丙是我的小學同班同學，他很喜歡上體育課，尤其夏天的體育課會排到游泳，那是他的最愛。在泳池裡，阿丙一下子就可以潛入池底，大家都在問阿丙潛去哪了，他就突然彈出水面，把女同學嚇得好氣又好笑。我每次只能閉氣一下子，還沒找到阿丙人在哪裡，就得探頭換氣，於是我開始找阿丙身上的鰓在哪裡，怎麼會有人能夠在水裡那麼久，那麼移動自如，或許這就是人家所謂的天賦異稟，阿丙這麼小的年紀就能體驗如魚得水，我很羨慕他。

升上國中，阿丙和我同校，但是不同班，我就沒有那麼容易看他表演，事實上他也沒有再游泳了。有一次我在操場上遇到阿丙他們班也上體育課，大部分的同學都穿相同的體育服，男生的是天藍短袖，海軍藍短褲，側邊滾兩條粗白線，女生的是鵝黃短袖，翠綠短褲，側邊同樣也是滾兩條白線。我看見阿丙和所有人穿的都不一樣，他的是有打勾符號的白背心，圓角剪裁的超短褲，還有一些不規則的圖案告訴我們那是快如閃電的意涵。阿丙一身勁裝來回衝刺好幾趟，然後在跑道旁的草地休息。

也許你會問我，都不用上課？一直偷看人家。的確，我的課是跳遠，老師解釋完田徑裡的田與徑是在比什麼，就領我們到沙坑練習跳遠，老師人就不見了，而我們班的同學，男生開始玩沙，女生開始坐在地上說祕密，外加幾個每逢體育課必裝病的同學，我因此得閒偷看阿丙。

當我還沒有走到阿丙身邊，他就認出來是我，對我抬了一下頭，也就是點頭的相反，那是一種普遍可見的打招呼習慣。我問阿丙還有沒有繼續游泳，他說很少，都在練短跑，他把老師告訴他的話告訴我，運動細胞好，改練短跑，以後比較有出路。他不知道什麼叫作出路，只覺得都是運動，改練短跑對他來說沒差，而且百米可以跑到12秒多，他的老師特別看好，他改練短跑的感覺也就越來越好。不過，阿丙補上一句：「真的要比的話，我覺得自己還是游泳順手，跑步還是比較吃力。」

當時的我沒有辦法深入體會阿丙，只感覺他的潛水，是他潛在的幸福，而他的短跑，是跑出老師掌聲。兩廂之下，阿丙的轉變有些身不由己，可是他順利適應，在我心中便埋下一顆問號種子，人的志向，該不該順應潮流？

在很久很久之後的現在，那顆問號種子在我心中已經開花結果，如果有人問我一樣的問題，我會說，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願意過阿丙的人生，然而人生無法重來，已經選擇不一樣的人生，我應該愛我的選擇。換句話說，無所謂該不該順勢而為，讓自己持續做，在做的裡面就會告訴我們該不該。(2017-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