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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劇

這是一套劇情類的電視劇,描述中國大陸陝西省一處聚落,以白家和鹿家為首,數十戶人家在此務農為生。故事由主角白嘉軒擔任宗族族長開始,歷經晚清民國、軍閥土匪、旱災瘟疫,白族長保守穩健凝聚鄉親不被時間的洪流沖散,同時,新生代在省城接受科學教育,大破大立改造家鄉,兩代之間的衝突如同舊文化與新思想彼此衝撞,春去秋來半世紀,站在白鹿原上看盡時代兒女的悲歡離合。

白鹿原電視劇 (2017) 改編自陳忠實的同名著作,由張家譯、何冰領銜主演。全劇共七十七集,以近代歷史如辛亥革命、軍閥割據、國共對立為背景,描繪西北一段有關宗族、家庭以及人情世故的大長劇。另外,劇中描繪關中風情,高原、麥田、冬雪…等等美景,穿插數首秦曲貼近劇情發展,人物情感真實,性格立體,實為中國大陸電視劇近年來高水平時代大戲。

特別介紹:白鹿原小說約五十萬字,1993 年問世曾改編電影版,然而受限電影百餘分鐘時長,主要描述書中的支線人物田小娥。2017 年這套電視劇版擁有七八十集大容量,涵蓋各個時代、事件、人物相對完整的版本。

白鹿原電視劇/White Deer Plain
黃雨木,profile,2024

雨木觀後感

原上的白鹿呦!

寫在前面

以我成長的時代背景看白鹿原電視劇就像在看外國影集。外國二字涵蓋太廣,我應該細說。

大西北的故事對我這種南方長大的孩子來說特別新奇,他們睡炕吃辣子,麵條寬如腰帶,說話夾帶方言,例如男性長輩稱「大」(發音:達),小孩無論性別一概稱娃,雖然都是中文,我仍需要一小段時間反應。此外,2017 年看 100 年前的東西,「裹小腳一雙,流眼淚一缸」,我的時代已經找不到任何有關裹小腳的人事物,只剩想像。這些感觸就像在看外國影集,老美常常說 come on,有時是指「快點」,有時則是「拜託」,懂是懂,但需要一小段時間反應。同樣的例子,21 世紀以來我最激賞的劇集 ‘Downton Abbey’ 也是現今回朔大約 100 年,唐頓莊園的阿嬤感嘆年輕女孩居然頂著直髮見人,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過日子了。可見英國當時女孩子燙頭髮才是端莊,這一點我也只能想像。

另一方面也有不需要想像的,劇中時代背景歷經辛亥革命、軍閥割據、國共對立,每每改朝換代,有人亮節有人巴結,這種情節好像昨天上班才遇過?再來,人在團體裡的處境,如劇中男主角的老爸所告誡,我忘了原話只記得意涵,容我說粗俗的說,看似一團和氣的同林鳥,大難臨頭就像槍聲一響,顧逃命了誰鳥你。還有,兩代、三代共處四面牆內,外面再大的風雨撐過了,回家只見兩老一倔、孩子一拗,心頭簡直插著刀。劇中這些人情世故,對我來說,一百年後的現在也是這樣,一百年後的未來恐怕還是這樣。

很多文化細節對我來說是有距離感,也有很多生活的東西太熟悉,像我這樣的現代人看了有收穫嗎?其實,收穫還蠻豐富的。我會這麼說,在乎自己生在什麼時代,這樣才能看出變遷,不用太在乎自己生在什麼時代,這樣才能看出通貫。

慢慢慢慢的覺悟

白鹿原是男性人物較多的故事,主角配角龍套甘草,群像中能數出十幾位男的。其中白家鹿家兩大戶是故事重心,代表人物白嘉軒和鹿子霖最有意思。

正人君子白嘉軒,本性剛直注重仁義,鹿子霖則是嘴上仁義,該或不該還得先算計算計。他們一起在白鹿原生活半世紀,歷經變天、旱災、瘟疫,嘗試努力活下去,可是,那些災變不長眼睛,不會看見君子正直就不旱災他,也不會聽到小人怕死就不瘟疫他。要說君子才是生存正道,其實苦得要命,守著正直活受罪,要說小人的求生本領才是變通,卻天天睡不安穩,變到都沒了自己。當君子怪怪,做小人也怪怪,教人怎麼活?

這種人世間的謎局,孔老夫子幾千年前就點破,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這句話太重要了!當你已經不在國文課裡讀到這句話,好比說在我的網站,而你還想繼續瞭解我的看法,更能突顯這句話有其了不起的智慧。

人生在世,想要克服各種疑難雜症,能夠信賴的、倚靠的就是端正自己的德行,做一個正直的人。欺詐奸巧的人也可以用他的歪招克服各種疑難雜症,只不過他倚靠的是僥倖,碰巧沒事而已。

當我嘗試瞭解劇情,一併學習古人的智慧,孔子那段話傳達了萬萬不可心存僥倖,勸人向善的東西非常清楚。但是,我覺得這兩句話必須連著講,就像劇裡的白嘉軒和鹿子霖,君子小人要放在一起看才有意思。

正直的白嘉軒是一族之長,既正且直有菱有角做事容易有摩擦,因此鹿子霖面子掛不住,時常跟他作對,但白族長並沒有以怨報怨,自嘆原上做族長,心要插得了刀。可見君子本性正直,倒也沒有天生鋼筋鐵骨。而鹿子霖同樣不好受,被一個正直的人教訓、羞辱已經夠煩了,即便白嘉軒不說話,那正氣也很刺鼻。他說過真心話:「就你白嘉軒是君子?君子罵人就可以不留情面?」亦可見小人的確長戚戚,但他的戚戚也不算邪惡。

無論他們倆怎麼對立,生死關頭絕對放下歧見相互扶助,他們白鹿本一家的共生觀念,並非天生就懂,而是經年累月的相處,認識彼此體會彼此,他們漸漸覺悟。這就是我最深的感觸:君子只能在小人身上看見自己太固執,小人也只能在君子身上看見自己太無良。人生總有幾回劫難,誰都不想死於非命,只因為那種先天對幹式的執拗而死於非命,何必呢!白鹿兩家固然先天不同,透過相處,他們後天覺悟什麼叫作求同存異,尤其那種漸漸明白特別真實,也特別打動我。

命苦不苦?

故事裡田小娥是一旁支人物,電視劇版裡由李沁擔任演出,2011 年電影版則由張雨綺飾演,兩位都是漂亮女演員,可想而知原著裡的田小娥的嬌美躍然紙上。

田女什麼際遇?造化捉弄,遇男人不淑,有幾分電影長恨歌裡王琦瑤的味道,但這裡的田小娥沒碰到程仕路,沒那麼「好命」,田小娥遇到變態、輕狂、窩囊廢,三大典型渣男在她一生收集齊全了,當然沒有獎品可以換,也許換一聲,也似一生長嘆吧。

當我投入劇情,以白鹿原的時代看田小娥,她離經叛道,而我以現代觀念看田小娥,她在乎自己的感情。於是,我對田小娥的觀感產生一種過去與現代的混合感,只要她越貼近愛情,她就離大家越遠,變成大環境的邊緣人。這一點對我來說尤其巧妙,上面提到回看過去嘗試看出哪些東西變了,哪些東西沒變,田小娥因為忠於愛情,日子過得好苦,假設她活在現代社會,會不會比較不苦?我會說那種苦味在時代變遷裡醱酵,部分有變,部分沒變。

假設我是田小娥,活在21世紀的女人,沒有小腳、可以投票、自主墮胎,乃至於同性結婚應該也快了。要說自由戀愛,隨意找個人問問自由戀愛ok嗎?他可能會反問你,戀愛就戀愛,前面為什麼要冠上自由?忠於愛情不是禁忌,更不會過日子過得窮困,的確大環境改變了,但是,有些細節沒有變。

如果忠於愛情引領我遇見對的人,如果親朋好友支持我的想法,如果我不會在乎周遭雜音,如果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那麼,我不苦,我是幸福的,然而,保守說了一小串用了幾個如果?換句話說,環境從來沒有站在人這邊,而是人一直站在環境裡,所受到的約束影響隨著時代變遷而放寬,但沒有消失,只要縱情奔跑,仍然很容易踩到界線,那界線叫作現實。

無論白鹿原或現代,昔日有昔日的現實,現代有你我非常熟悉的現實,如果你能想像愛的模樣有多麼容易被現實毀容,那麼把你所想像的程度乘以十倍就是事實,難道怕了嗎?就這樣不敢愛了嗎?現實的確殘酷,但也只有愛才能抵抗現實的侵蝕,完全沒有邏輯,正因為我在描述愛與現實。不是嗎?

只要看到愛與現實放在一起,也就很容易看見一個人的命,那種沒有邏輯的造化。田小娥的下場固然悽慘,倒也不是直接跳到悽慘,她也曾因為有勇氣去愛,擁有一段人家所謂陽光燦爛的日子,每個人都像田小娥一樣,有相信的勇氣,有愛的勇氣,能否持續到底不被現實摧毀,終究講究造化。

什麼人會讓我真正覺得他很不順,所謂的命運乖舛?田小娥這人物就是。命運很有意思,聽起來先天注定,但真覺得某人命苦,端看他後天遭遇,當我們沒辦法解釋某人為什麼不斷碰到衰事,一直遇人不淑一路倒楣,就說恐怕是命不好,是造化弄人,有那樣的命就會困在不順利的人生旅途,彷彿某種 pattern 或劇本。這不就很有意思嗎?說無法解釋,但這顯然已經是一種解釋。

打磨過的純淨

幸好這部長篇故事有另一個女性人物平衡了我對田小娥的感嘆,她跟田小娥的精神相似,說也奇怪,為什麼配角特別引我感觸?應該是陳忠實先生刻劃人物有他高明之處。

這個女性人物是白鹿原族長的小女兒白靈,她生於末代封建,小時候一裹腳就大哭大鬧,對於任何違背自然的禮俗,她一概反抗到底。在白靈身上我看到選擇,她人純淨,她的選擇也是,選擇想走怎麼樣的人生路。

看完整個故事後,我沉澱好一段時間整理感觸,才發現永遠無法整理好。那麼我也來選擇該分享什麼樣的感觸。

白靈帶給我的感觸有二,一是她的天生純淨,故事裡的朱先生具體的描述白靈是一個天生純淨卻生在混亂的時代的女孩,選擇勇敢的走在自己相信的道路上,她是白鹿原的精魂。無論天生、天分、天賦…等等,很多東西有了天開頭就變成驚人力量,也注定辛苦。

在年輕時,身上天生的東西是不是好東西?答案是模糊的。都說天生天生,在講與生俱來的東西,年輕距離出生並不遠,生活也不比成年人複雜,很多行為會被比自己更年長的人視為任性,而且自己也看不出怎樣叫作不任性,所以,身上天生的東西還需要遇事,答案才會慢慢浮現。

白靈的花樣年華適逢五花八門的新舊交替,她參與了最激烈的一種方式叫作革命,不接受封建時代的小腳和媒妁,受不了軍閥混戰讓西安城的百姓死了數萬人,她發動家庭革命,她參加國民革命。雖然比起她的父執輩,白靈在縣城的新式教育,我相信她已經打開了視野,但是,她投身革命的想法並沒有太前衛的思想,純粹覺得那些陳舊已經造成生活阻礙需要改變。那年她大概一十八,如果你還記得自己的一十八,就能想像她的後來一定會吃很多苦。

那場混亂的劫難淬鍊出白靈最完整的純淨。

當時爆發瘟疫,村民寧願相信道士作法,卻不相信科學藥方。白靈歷經幾次死劫,就屬瘟疫最讓她懊惱,她求好心切,甚至生氣,她就是不懂為什麼村民那麼固執?上面提到博學的朱先生嘗試告訴她,人家道士已經跳了幾千年,妳的東西才幾天,縱然妳是對的,但也沒那麼容易。白靈相信就事論事,她很難明白朱先生所謂的不容易,然而,可能是朱先生溫和的口氣,也可能是他的學識涵養讓白靈留了印象。另一方面,白靈見識到她的族長爸爸以老練的政治手腕處理病急亂投醫的村民們,解決問題首重安定人心,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先處理心情再處理事情。這些觀念都是她純淨的本性所不知道的,打磨她的年輕氣盛,彷彿工藝拋光處裡,但也沒全拋光,就是磨掉那些疙瘩。

我記得偉大的雕刻家朱銘先生說過,天然的東西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呈現的樣貌都是圓滑的,原因無它,受過大自然的打磨。的確,這也是為什麼天然和人工都可以造出光滑圓潤的東西,唯獨天然之美就是無法被人工取代。受過大自然的打磨,菱角疙瘩磨掉了,留下的東西本身就是純天然的,如果那是美的,又是天生的,不教人羨慕嗎?

出狀況的時候,狀況往往是芝麻綠豆,全因參與其中的人,五花八門似的立場觀感理由條件之不同,才會變成洪水猛獸。純淨的人比較能夠看清問題根源,讓人羨慕的優點,但是,純淨仍需要拋光處理,才能和氣的處理狀況。

打磨會掉屑屑,都是自己身上的東西被磨掉,痛死人!所以,白靈的純淨讓人羨慕,同時也能看到她的旅途會很辛苦,如劇中描述她積極參與戰爭,如果能止住戰火穩定生活,白鹿原興建水利工程抵禦旱災,抑制旱災所引發的瘟疫,換句話說,長痛不如短痛,與其繼續把心思花在無奈膠著,不如撕裂吧!大痛一次實現安定的日子。改變要付代價,白靈願意投入願意犧牲,好像純得有點蠢了?其實像我這樣的一般人沒辦法說純淨心靈的人做了蠢事,因為他們可以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我相信那辛苦是值得的。(2017-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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