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吻

電影

這是一部戰爭愛情片，描述德皇威廉二世流亡海外，最後選定荷蘭多倫宮，平日寫書、餵鴨子，和副官聊聊歐洲局勢，轉眼過了數十寒暑，他已經是個白髮老人，不過老時鐘仍有政治價值，情報顯示英國間諜滲透多倫宮，意圖綁架或暗殺威廉二世。納粹黨衛軍指派一名上尉加強維護安全，一方面皇帝二字對德意志人民依舊存在重要意義，二方面黨衛軍總長準備親自拜訪威廉二世，上尉這枚棋子不太清楚保護誰的安全，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愛上多倫宮的一位女僕，固然戰爭迫使每個人穿上不同的衣服，上尉與女僕願意坦誠相見，這等苟且私情傳到威廉二世耳裡，他並沒有懲罰，反應出乎意料，因為他是末代德皇，也是烽火兒女，動盪的時候除了報效國家，更值得為愛忠誠。

‘the Exception’ (2016)，A24 出品，Lily James, Jai Courtney, Christopher Plummer 主演，David Leveaux 導演。小說改編電影，大致上依照末代德皇的晚年，小部分改動歷史為了安排精彩的戲劇創作。三位主演表現優異，殘酷時代，浪漫夕陽，勇敢愛，是一部蠻好看的戰爭愛情片。

雨木觀後感

‘the Exception’ 是小說改編的電影，原著小說 ‘The Kaiser’s Last Kiss’，書名唯美，姑且稱之「德皇最後的吻」，沒錯，這裡的 Kaiser 就是霍亨索姆王朝最後一位皇帝威廉二世。原著作者 Alan Judd 是英國作家，講故事的口氣無所謂偏英或偏德，一方面這是故事創作，二方面威廉二世與英格蘭頗有淵源，他的外婆是維多利亞女王，點到為止，再講下去恐怕三天三夜都講不完，如果你自認很懂論資排輩正確稱謂，不妨挑戰看看歐洲皇室家系圖，算是一種失眠的民俗療法。接下來英國小說翻拍電影，依慣例走英國風，臺前幕後大都是英國籍或澳洲籍，雖然 Christopher Plummer 生在加拿大，但別忘了他生在 1929 年，追朔起來也有深厚的歐洲淵源，很多英國風的片子常常看到他，同樣點到為止，要說這位 1929 年出生的老時鐘演過哪些片，繼續講下去什麼失眠都好了。話說回來，他有一項偉大紀錄令我印象深刻，忍不住與你分享。Christopher Plummer 在 2010 年以 ‘Beginners’ 獲得奧斯卡最佳男配角，非常好的電影，成為奧斯卡金像獎史上最高齡紀錄，81 歲第一次拿獎，他捧著小金人，說：「我們只差兩歲，這些年你跑去哪了？」如果他的感言使你會心一笑，我會說那就是時間的魅力。

和以前一樣，我的觀後感常有一段用來破題，不知不覺變成一種習慣，可能是因為活在現代；資訊爆炸，標題吸引人就先贏一半，遇見真正有意思的名字不是那麼容易了。

電影原著小說 ‘The Kaiser’s Last Kiss’，我們東方人從字面上看來是「德皇最後的吻」，有個吻字代表愛情？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我有個親身經歷，那時二十五歲，學外語，除了上課之外，也在青年中心找到語言交換，她叫法蘭西絲，對中文非常有興趣，常聽她說畢業之後想到亞洲工作，我看過她有一本中文小冊子，裡面全是兒歌童謠，類似通識課買的補充教材，她突然開始唱’茉莉花’，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看見神明顯靈之類的，你知道的，不管看過多少電影，親自遇到金髮碧眼講中文總是又驚又喜。過了一段時間，我會講幾句她教過的，很口語的說法現學現賣，她臉上浮現的表情也像看見耶穌復活之類的，顯然語言交換有幫助。我覺得該送她一個小禮物，可是問題來了，什麼東西可以代表中文，高貴不貴，尤其不會令人誤會？可能你已經想到幾個選項，當時的我想破頭也想不到，放假回台灣兩週都在想這個問題，吃麵線在想，喝珍奶也在想，咦?!飲料店旁邊有開鎖刻印，從小到大都沒變，這個應該可以哦，於是我直接走進去，說：「老闆，我要刻圖章。」

的確，我知道開車開得有點繞路，本來在講德皇的吻對吧，我們快到了。

我把東西送給法蘭西絲，她知道那個小木頭，也知道用途，但她從來沒有自己的圖章，然後面對我這個黑頭髮、五官扁平的東方人，她不管那麼多了，給我一個吻。固然我處在荷爾蒙最旺盛的狀態，依然可以分辨法蘭西絲純粹只是開心，非常開心，也從那一刻開始明白西方人的吻，可以是愛情，也可以是真情流露。於是我帶著這份記憶繼續生活，過了很久很久遇到 ‘The Kaiser’s Last Kiss’，我不會說那是德皇最後的吻，我會從從真心、感激來看待西方人的吻，想像一下任何皇帝意識到自己恐怕成為末代，也許算了，也許不能算了，我可以想像小說家想像威廉二世的心情，兩層想像聽起來不切實際，其實未必，又有幾個人知道皇帝在想什麼呢？威廉二世最後決定順著本性，做一次自己的皇帝，利他，成全，最後一吻。

話說回來，‘The Kaiser’s Last Kiss’ 來到電影版，名字變成 ‘the Exception’，主戲平均分配給女僕、上尉、德皇，每個人物都在自己的過去與堅持，而在亂世相遇，他們選擇破例，也就是我們看到的 ‘例外’，也許聽起來沒有那麼美，但是各有千秋。當然雨木觀後感總會分享一些自以為是的看法，這樣說吧，皇家禮服，德軍制服，連身工作服，性感一點就說女僕袍子，槍聲響起之後，不管穿什麼衣服都是烽火兒女，在大我與小我之間掙扎徘徊，別想那麼多了，保命最重要，可是有些人脫掉衣服，現在不做以後就沒機會了，他們選擇為愛忠誠。

‘the Exception’ 的故事題材吸引我看，看了想寫觀後感。我們的世界可以沒有戰爭，不可以沒有戰爭愛情故事。

戰爭愛情是所有愛情故事裡ＡＡＡ懶人包，代價最低，效果最好，幫助我們初步認識愛情，換句話說，我個人認為一輩子可以什麼都不懂，只要明白愛情是什麼就等於什麼都懂了。愛情最令人銘心刻骨的是什麼，單戀？苦纏？不被瞭解？也許你比我更清楚，而我的答案是「不行」，要說言情小說最愛用的「禁忌之戀」我也不反對，時間形成的不行，門第階級的不行，甚至連自己都覺得不行，而這些現實條件並不會令人決定割愛，有影響但不是絕對，這些現實條件遇到戰爭就會呈現超級為難，別忘了戰爭未必是飛機大砲，與社會觀感衝突也是一種戰爭狀態，我想我該舉例了…

‘the Exception’ 女僕與上尉的愛情是禁忌之戀，典型的，如果記憶可靠，這也是 Lily James 第一次突破銀幕禁忌，背面全裸，正面上空。之前只有在 ‘Secret Diary of a Call Girl’ 小露性感，其餘都是高貴典雅包粽子，雖然我已經很常看 Lily James 的片，但是對她加到滿分，因為優秀的演員，身體每一寸肌膚都能表演，我相信 Eva Green 也會同意。

回到正題，英國間諜與德國軍官相愛，敵對陣營代表第一層不行，然後就像週刊常出現的林主任與女作業員曝光之後有一個必須離職？當然沒有那麼日常生活，這裡還有第二層不行，女僕的老公和小孩死於戰爭，是來報仇的，另一方面，雖然上尉不算什麼一門英烈，但是效忠德意志總是知道的，尤其戰爭狀態更需要信仰。顯然他們之間除了衣服不一樣，觀念也不一樣。再來一層，也是我最愛的一層，女僕與上尉的愛情無法單憑他們自己就能如願以償，需要等待時機，觀察大趨勢，甚至德皇威廉二世，換句話說，自己沒有把握的感情很快就會覺得不行。

這樣還有愛情可言嗎？其實這樣才能認識愛情；違背時間，違背環境，違背自己的相信，各種為難告訴自己真的不行，然後繼續，聽起來瘋了吧？只要明白愛情就不會問自己到底行不行。戰爭愛情故事最可以把各種困難激化至極，覺得根本來不及，換句話說，如果一切都準備好了，還有什麼好愛的？

差點忘了德皇這號人物，他的存在就像黑森林蛋糕內層最重要的櫻桃，也就是說每個愛情故事不一定有好結局，甚至沒有結局，但是這裡的愛情故事因為德皇而有了結局。既然要講皇帝，迂迴一下是必須的，今時今日重要人物大進場都可以拖半個鐘頭，我混一段字數也是很正常的。

王家衛導演的 ‘2046’，旅館老闆的大女兒喜歡一個日本商人，平時只能寫信聯繫感情，後來聖誕節休假，男主角周慕雲帶大女兒到報館打越洋電影，就算你沒看過那部電影也能想像，站遠一點，讓他們說說笑笑，周慕雲覺得自己像個聖誕老人，無獨有偶，我覺得威廉二世也像聖誕老人，有時候，白了頭髮不代表過來人，只有自己在成全別人的時，才是真的走過來了。

別忘了戰爭，我在這裡看到的威廉二世不僅像個聖誕老人帶著禮物包袱，還有歷史包袱，他被稱為一戰元凶，就算知道他無法決定自己的左手天生畸形，無法阻止初戀情人死於政變，比起歐洲屍橫遍野，沒人在乎他的委屈，何況皇帝哪來的委屈。不過，戲劇世界給他第二次人生，哪怕八十才開始，用他自己的心臟病掩護戀人出境，不是為了彌補自己促成的戰爭悲劇，我相信他不認，也不會贖這種罪，而是在夕陽裡做一次自己，成全別人的愛情。

我希望自己不用走到最後，從現在開始就把每一個吻當作最後一吻，你也是。(2020-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