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

特別介紹：既然是有關合成人的故事，當然要有合成音樂。Dan Romer 負責製作整部電影的配樂，讓我們感受有一種聲音叫安靜。我個人特別喜歡第八首 ‘No Tears in My Eyes’，也許可以陪你在深夜裡緩解寂寞。

雨木觀後感

與其演算最匹配 不如真心痛一回

和以前一樣先來破題，片名代表什麼意思？其實這次也不算破題，Zoe 是英文女子名，在電影裡是女主角的名字，說不定你聽說過 Zoe 來自希臘文 ζωή，意思是生命，不難想像為什麼合成人女主角叫這個名字。

有時看片在看一種明確，撲朔迷離之峰迴路轉，吸引人繼續看下去。有時看片在看一種感覺，故事本身有什麼感覺，或者故事帶給我我們什麼樣的感覺。Drake Doremus 的電影，對我個人來說，幾乎都在感受情境，看感覺的，這裡的可以讓我看到最後，但不代表我喜歡這個故事。什麼意思？類似朋友問我為什麼喜歡喝綠茶，有時候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習慣，習慣不燒腦的劇情，習慣放鬆的心情，有些故事就是這樣讓我覺得有陪伴的感覺，他們說那叫療癒或治癒，我不知道，應該是吧。

正式開始之前，我先分享個人心得，的確，整篇都是我的心得，何必特別這樣講？因為土耳其藍和蒂芬妮藍始終不太一樣，離題或鬼扯的部分排第一個講。

除了 Ewan McGregor, Léa Seydoux 兩位主演，我在這部片還看到 Christina Aguilera，先別說我的櫃子裡有她的第一張同名專輯，‘Genie in a Bottle’ 白金單曲，‘Reflection’ 花木蘭電影主題曲，我是指當年那個看了會感動的花木蘭。就說先別說居然還是說了這麼多，我真正想說的是當我還是學生的時候，人生第一次和哥倫比亞同學聊天就是聊 Christina Aguilera，我到現在還記得他說的，「你不用知道任何一個哥倫比亞人，只要聽過 Christina Aguilera 就夠了。」所以，我在這部片意外看到她，有一種好久不見的感覺；無論過了多少年，喜歡了就不會忘。

１

‘Zoe’ 有關合成人，也就是人造人、生化人、仿真人、機器人…等等說法很多，不過我相信他們最不喜歡機器人這種代名詞，所以又來一個故事在講靈魂？類似銃夢？Ghost in the Shell? 其實這次沒有那麼多槍與眼淚，人和機器的差別在這裡只是點心，我看到「感情」才是主菜。

編導 Doremus 想盡辦法描述和描繪究竟什麼是感情，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跑去製造合成人，跪求詳解。這種鋪陳未免太男生了吧？的確，這部片提到的感情觀偏向男性思維，但是小手勿動，不管你在什麼平台觀賞，先別關機。故事充滿男性視角，我聽到的畫外音可以說是哀鴻遍野，就像一檔股票的股價走勢破底又破線，霸特！故事結尾谷底翻揚，逆勢噴一波，又名認錯行情，至少我眼中的男主角坦承後悔，願意回補真感情。換句話說，本來是理性與感性玩翹翹板，笨重的邏輯思維使得感情一面倒，動不了，彼此的關係不會上下位移，也不會改變距離，那叫穩定嗎？也許穩定吧？然而思念，還有眼淚，每天都會被孤單吞噬好幾回，雖然這裡的科幻不是異形吃人，可是被吞又被吐又被吞，光憑想像就覺得痛。我想是吧，都是痛過來的，自己的理性曾經比水泥更厚，理智線比鋼筋更粗，ＳＲＣ鋼骨之類的，一旦真正痛過，才會明白愛情無法評估，感情不能演算。

回想自己認錯的那一刻，天在崩，地在裂，心會怕，很多電影都在講這個東西，因為更多人的一生都有這麼一段…成長痛，愛上「機器」確實很瞎，因為自己只看見一粒沙，忽略沙中的世界。感性復甦，比後疫情時期的經濟復甦更強勁，一面倒的翹翹板總算開始動了，理性與感性在天平的兩端輕輕擺盪，的確，當天平兩端無法呈現靜止平衡，相同的晃動幅度也是一種平衡。我相信調合理性與感性可以幫助自己重新品味那段情，而且滋味不只後悔，還有更多坦然。

話說回來，如果覺得這部片的味道不夠好，出門左手邊第二間，請試吃 ‘雲端情人’，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我剛好有寫過觀後感。

都說，彼此因為愛情而結合，因為瞭解而分離。我自己就是這樣，我的親友也是這樣，我去星巴克待一小時偷聽到的還是這樣。既然某天會分離，今天害怕也只是剛好而已，誰不怕呢？這部片提到的心靈契合演算法，乃至於超安全感合成人，全都是為了防範於未然，先讓我們瞭解誰最合適，也就避免後來的在眼淚中明白。換句話說，電腦早就可以選花生，誰說不行選愛情，要愛就先看清楚，聽起來這套機制很合理，然而，我相信你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麼，如果愛情有道理，「那是什麼鬼道理?!」

愛情不需要太理智，沒道理，憑感覺，如果愛情裡真的有邏輯可循，肯定是一種鬼邏輯；只有自己知道脈絡，套用在其他人身上都無效，等一下，只有自己知道的東西不就是自己的感覺嗎，咦？

２

‘Zoe’ 這部片在講感情，尤其如何去感受一段情。感性解除封印之後，不僅能體會男女主角的心情，支線人物也有聊到一些東西值得品味。有時候就是這樣，留意餘光，燈下不黑。

電影裡的男合成人 (Theo James) 這樣說，「我寧願內心裝滿痛苦，也不要什麼都無感，空空如也。」他可以把這句話再說一遍，他可以再說一萬遍，既然他這麼想愛，如果可以幫他重灌系統該有多好。雖然愛情是不痛嫌不夠，受傷又過頭，可是想愛的念頭雨露均霑，人類有，合成人也有。與其演算最匹配，不如真心痛一回。擁抱自己的真實感受已經足夠，其餘的外框就讓它們邊緣羽化，高斯模糊。

我還記得一句對白是這樣說的，‘There is no humanity inside something that can be turned off.’ 有些東西可以說開就開，喊停就停，這種東西裡面不會有人性。我覺得這句話說得好，就連最堅定的存在主義者也會同意。

電影裡的媽媽桑 (Miranda Otto) 可能在唱衰女主角，有個性才有人性，關不掉的感受才像人會有的東西，合成人就別再癡心妄想，機器注定是機器，人鬼殊途之類的。不過對我來說沒那麼簡單，那段話就像一面鏡子，從這一面看見殺人凶手 (murder)，從另一面看見紅朗姆酒 (redrum)。

先從這一面看，演算編程很難設計感受，更別說憑感覺判斷事情，合成人天生沒有這種設計，也沒有所謂的一公升眼淚。換另一面看，人類也不是天生就知道如何感受，天生不會不代表永遠不會，自己開始會感情用事，明白哭出來會好過一點，甚至懂得收起眼淚明天還要上班，那也是一種說開就開，喊停就停。所以，人與合成人到底有差還是沒差，其中一定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３

記憶，我相信你也猜到了，那個東西就是記憶。這部片有稍微挑戰一下記憶代表什麼東西，感情之所以存在是因為記憶無法說散就散，也可以說一份念想，念茲在茲，魂牽夢縈，下心頭又上眉頭，這些你都聽過太多。如果記憶可以刪除，失戀可以重啟，那麼…此情可待成追憶，人生若只如初見，通通都在無病呻吟，鬼扯講幹話。所以，記憶一出，誰與爭鋒，合成人不用再吵了，記憶強勢區分人類與機器的差別。

我覺得這一點很有意思，如果我的記憶裡充滿設計劇本和對白，殖入的，後製的，不是自己的，全都是假的。既然如此，毒樹果實，我對人事物產生的感情也都是假的？換一個說法，我記得當時過得很不開心，就像被偷走的那五年，覺得一切都是假的，可是看到那條格子圍巾一起在生活工場買的，那把素色折傘在逛無印良品不小心拿錯的，還有那個陶瓷小章魚在中正公園玩套圈圈套中的，太多細節讓我覺得感情確實存在，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就是為什麼我說「稍微挑戰一下記憶」，因為記憶絕對是最完美的故事，這部片蜻蜓點水，有點美，也有點可惜。我會說，有記憶才有感情，日月可證，堅若磐石，其可信度絕對超越跛腳的小狗和女人的眼淚。反過來看，感情未必只能來自記憶，更重要的是相信，一見鍾情或千年之戀都是同樣珍貴的，同樣真實的。(2021-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