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劇

雨木觀後感

藥物成癮連環爆 蒼天不負一心人

又是一套改編自真實事件的影劇，為什麼說又是？因為感想很熟悉，每次看這種類型的劇，不怕沒心得，只怕缺心眼，你知道的，藥品，人命，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案子，太多細節值得分享，如果只說黑心公司就句號，反而覺得自己的心也黑掉了。

先來破題，dopesick 這個字相當單純，話說路上暈車是 carsick，海上暈船是 seasick，以此類推，戀愛暈頭轉向可能是 lovesick，我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字，但懂那個意思，對吧？所以吃藥吃到暈就是 dopesick，藥物成癮。

再來，我個人對三個中文劇名沒意見，對毒這個字有點想法，小時候不懂英文，只知道毒品危險，毒販，毒蟲，吸毒的，包起來都叫壞東西。後來發現毒品與藥品的英文一樣，drug，就覺得這輩子應該要活得科學一點。我的意思是這套劇在講藥物成癮，是使用者濫用，還是販售者濫售，算帳必須算清楚，而毒字必須特別謹慎，什麼藥物都說毒，什麼男人都說渣，恐怕有點粗糙，請別誤會，並不是咬文嚼字，這樣說是有原因的，劇裡有一家康復中心，藥癮或酒癮患者在那裡接受治療，牆上掛著智慧心語，「我們不是一群壞人想變好，而是一群病人想治療。」品味一下，我相信你會有感覺。

這套劇，或者說這件事非常大，心得分成四段來說，但你放心，不會分成四篇文章騙點閱，坦白說我寫的東西都很冷門，既沒有情慾千斤，也沒有胸前四兩，真的不用分成四篇。所以，這裡會有四段，檢察官、緝毒局、大藥廠、小市民，我盡量把話說清楚。

檢察官

劇裡有兩位助理檢察官，要形容他們兩位是什麼樣的人，正義、正派、正人君子之類的凡事秉公處理，也可以簡單幾個字說完，無法被買通。

藥品這樣的大案子偵辦時間總是漫長，動輒十年以上，其中一位檢座經歷了人生低谷，動手術，做化療，需要止痛藥。我沒有特別查證那是戲劇創作還是真實事件，假設是真的，他生了那場病很打動我，這樣說吧，愛過方知情重，醉過方知酒濃，依此類推，病過方知疼痛。秉持良心與科學態度，檢察官可以偵辦這件案子沒錯，可是偵辦期間親自走了一回鬼門關，親身感受過那種虛弱，渴望止痛，那就超越良心與科學，他確實痛過，確實知道那種藥不該被操作。換句話說，不是每個人上班都會遇到這樣的公私交集，理性感性交織，但他遇到了，我相信這個案子在他心裡會特別執著，走正路，辦到底。

緝毒局

我本來打算檢察官和緝毒局寫在同一段，後來想到細節不一樣，水餃和水果還是分開放比較好。

美國緝毒局 (Drug Enforcement Administration, DEA) 的立場有點尷尬，熱血警探遇到兩大困難，緝毒局專門偵辦販毒集團，倒不是說抓大放小，一般市民在家種某些植物就沒事，主要是緝毒局有他們的大政方針。劇裡的大藥廠手握金牌許可證，食藥局批准核發，賣藥丸合理合法，緝毒局無法看水晶球或燒龜殼之類的就跑去人家公司說我要辦你，如果貿然啟動調查會有濫權的嫌疑，這是緝毒局遇到的第一個困難。再來，假設緝毒局警探是那種直覺系神探，「就覺得他們家有鬼」，什麼鬼呢？比方說許可證有問題，臉滾鍵盤之類的瞎核發，於是閃電突擊藥廠，結果就是平常上班會聽到的，許可證是食藥局發的，我們民間公司向來遵行政策，若有疑慮…恐怕要問食藥局。那好，一皮球真的被踢去食藥局又會是什麼結果？除非能證明藥廠違法，不然我們食藥局核發的許可證不會更改，更別說撤銷，若有疑慮…恐怕要問誰你也是知道的，一皮球又踢回藥廠。所以，產官兩方各自在堂前擺陣，是緝毒局遇到的第二個困難。

我特別把這些情節拿出來講，不管你有沒有看過這套劇，可以想像緝毒局熱血警探面臨那種八門金鎖陣，休、生、傷、杜、景、死、驚、開，萬一走錯門，輕則被踢皮球，重則「關燈上網」，類似今天回到家，上網寫履歷，一邊寫一邊哭，沒有開燈。工作遇到這種關卡真的需要雙份摩卡，還要有恆心，毅力，相信，後來確實成功突破，可是代價好大，也是我的心得重點，熱血警探因此婚姻破碎，我感慨，有些工作確實要犧牲個人生活，究竟值不值得？一言難盡。

大藥廠

做人做事要憑良心，先講求不傷身體再講求療效，這幾話正大光明，請先到旁邊休息，今天沒有要拍他們。轉過身來看劇裡的大藥廠，他們家牆上都是名畫，於是我特別注意他們的「成功」，並不是有錢就能任性，而是很懂遊戲規則，以及完美布局。

遊戲規則一，是第一也是唯一，美國人使用止痛藥的習慣，治療或康復過程中不該承受沒必要的痛，對照來看，劇裡的大藥廠強攻歐洲市場就踢到鐵板，因為德國人的用藥習慣不一樣，治療或康復過程中本來就該有點痛。所以，大藥廠的重心放在美國本土，觀察與掌握某種習慣就會有操作空間，要知道習慣是很多顏色的，鵝黃是和煦，火紅有點慾，灰色是不想說，藍色是憂鬱，可以分好壞，很難說對錯，操作空間就在這裡。

說到止痛的習慣，我本身有類似的親身經驗，洗牙齒，有的牙醫直接洗，有的則是先做表面麻醉再洗，的確，直接來總是有點刺痛，其實牙一咬也能過，但我不會真的咬牙，你知道的，牙醫師會不爽，「你這樣我怎麼洗！」不過說真的，療程帶點痛，感覺上真的有洗掉髒東西，感覺上真的有清乾淨，類似吃藥打針有反應代表有效。後來我有機會體驗表面麻醉，所謂的無痛洗牙，當然舒服很多，站著不如坐著，坐著不如躺著的概念。咦！洗完了？確實沒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回過頭來要說選哪一個比較好？終究還是回到習慣，重點就在這裡，我們人類基本上怕痛，相較於有痛的治療，能無痛當然最好，這樣的習性類似投資理財，本能上覺得看多看漲看好，然後獲利，看空看跌看衰賺到錢，總覺得怪怪的。這就是為什麼我會說觀察與掌握到某種習慣就會有操作空間，人怕痛，美國人使用止痛藥的習慣，抓緊這些東西，抓緊本來就需要的需要，接下來講鬼故事哄睡也就不奇怪了。

再來，大藥廠繼續按照遊戲規則一，向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 FDA) 申請許可證，順利過關，等一下！核准有問題的藥怎麼會說同一條遊戲規則，難道是潛規則？事情是這樣的，監管單位放水放行，它看起來像舞弊，那就讓它看起來符合規定，該保密的、該加密的都做好，業務承辦人公家離職了轉任我司，生活總是需要錢，對吧？大藥廠繼續掌握這樣的…自然習性，抓緊本來就需要的需要，整件事也就滴水不漏。

最後是完美劇本，前面聊到用藥習慣與食藥局，代表鬼故事的骨架完成了，金牌藥證可以說服醫師，醫師可以說服患者，那麼劇情怎樣發展都很完美，不過這樣的鬼故事少了點藝術創意，對吧？藥廠企劃有在認真上班，有考慮到這一點，Ta-Da! 疼痛指數登場，如果你看過這套劇應該會「拍案叫絕」，好厲害的商人啊！

話說，生命跡象四大指數，體溫、脈搏、血壓、呼吸率，大藥廠宣導必須納入第五項，不難想像，第五項必須是疼痛指數，積極推廣到各級醫療院所，拿著疼痛指數小卡片，溫柔詢問患者痛不痛？有多痛？從哭臉到笑臉看圖回答，換句話說，怕痛的習慣被提醒了，止痛藥的銷量就升高了。

我看到劇裡的大藥廠，方向，策略，手段，老實說真的強，可是用錯地方真糟糕。於是我關了燈，問自己怎樣才叫用對地方？這是一個好問題。

小市民

大藥廠聊完接著聊小市民，看得出來我很故意，不過說真的，心得最後一段代表壓軸，這套劇的小市民不一樣，說同情未免太廉價，甚至侮辱他們，我個人覺得要加倍認真看待他們。劇裡的小市民主要有兩人，山區醫師與礦工之女，而我認為還有一個青少年也該算進來，所以有三個人物令我印象深刻。

緝毒組熱血警探走訪藥局，單純了解一下什麼東西不見了，碰巧在路上遇到那位青少年。熱血警探刑案經驗豐富，男歌手是否偷吃？青少年是否偷藥？看臉就知道。那位青少年並不是什麼殺破狼，只是跟同學覺得好玩而染上藥癮，可是他們不知道染上的是鴉片類止痛藥 OxyContin，不知道這東西想戒也未必能戒除。我和承辦警探同樣表情，說難聽一點，玩別的東西就算了，怎麼會玩這種萬劫不復的東西?!後來警探看新聞看到那位青少年用藥過量死亡，是無法形容的悲傷。

再來，礦工之女貝西，青少女，因為挖煤礦受傷，服用醫師開的止痛藥產生依賴性，流浪四方，最終用藥過量死亡，我特別強調，貝西不是為了好玩，不是為了好奇，而是十幾歲就跟著爸爸挖煤礦，工傷聽醫囑，吃處方籤藥吃出問題。相戀的女友離開她，說好的未來不再有她，同樣是無法形容的悲傷。

第三位小市民是山區醫師，杜克大學班上第一名畢業，獲得約翰·霍普金斯獎學金，然後為愛讓步，放下自己的人生規畫，陪同老婆到山區行醫，心愛的另一半不幸罹癌早逝，他一個人繼續留在山區裡，留在殘夢中…。後面更戲劇化的情節我就不講了，因為警鈴狂響中。

改編外掛灑狗血，灑了滿山又遍野，根據沒有根據的追劇經驗，超狗血人物設定可能是為了拍片加重譴責藥廠，「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樣被他們毀了」，不過山區醫師身上還是有一些真實情感，非常可疑啊，於是我上網查資料，確定這位醫師是真實事件裡的虛構人物，準確的說，半真半假，有象徵意義，這位人物是綜合好幾位執業醫師，染上酒癮或藥癮，認真接受治療的真實經驗。

套一句老話，師字輩的人，傳道，授業，解惑。師起來總有前提，自己端正，至少專業上值得信任，卻行差踏錯，一步錯，步步錯。朋友啊，有感受到靈魂的重量嗎？最掙扎的是面對自己的問題，承認自己有問題，我個人很佩服這種除三害的第三害，當我們面對自己，難免心生狂妄，不僅需要意志力，更需要勇氣。

追劇追完了，我開始照鏡子，沒有撒泡尿那麼不衛生，我只是想認真檢討自己，身為一個文字工作者，針對藥品安全在那邊說三道四未免太噁心，我能做的，我該做的就是把話說清楚，像藥罐上的黑框粗體標示清楚。你在這裡看到的每一個字都是查證過的，親自寫的，包括冷笑話，該怎麼說呢？請安心服用。(2022-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