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木散文第十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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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我發覺阿丙樣貌上有所不同,但是他不以為然,因為他身邊的人都沒有這麼說,唯獨我,我心想難道是錯覺,也許並不複雜,只是好久不見。

阿丙和我約在廣場,廣場的大小既不大也不小,人們都會稱它作廣場的大小。周圍一圈整齊的行道樹,我們一屁股坐在廣場角落的鋁質椅子,不知道已經入秋,身上還是過季的服裝,明顯觸及了金屬的涼感,也是兩三個月來,頭一次涼得不太舒服,倒也無妨,因為好久不見的喜悅,勝過了其他。

秋天裡,草木總是先一步換裝,再來是人們。阿丙看著周圍的樹木,說道:「你這邊的秋天也太徹底,怎麼樹變成這樣?」阿丙看見的不只是落葉,細枝也都被砍斷,只剩下樹幹,以老天的高度觀賞,像生日蛋糕上整齊畫圈的蠟燭陣,正在向老天許願風調雨順。「還不就是因為上個月颱風,吹得連枝帶葉,掛在高壓電線上,麻煩而且危險,風走了,來了人,砍樹枝,避免我們的危險,也順便砍得徹底,省了他們的麻煩。」阿丙聽了感到擔心,我想,我們的擔心是相同的。

樹木截支的時候,我正巧經過廣場,兩位工人似乎忙了大半圈,坐在地上休息。「你看,是不是正常多了?」我習慣走路慢慢走,與人同行總是慢半步,但是想聽工人們聊天的內容,我的步伐剛剛好。「這怎麼會正常?砍得過頭了,不太正常。」可不是嗎!都說成了蠟燭陣,先開話題的那位工人將如何回答?「他們說徹底執行,要是再被吹斷掛在電線上,搞得整區停電就很麻煩了,你覺得看起來不太正常?看久就習慣,習慣就正常啦!」

阿丙接續聽我轉述完畢,覷了我一眼,我明白的確是那句話很有意思—習慣就正常。其實我們完全不懂樹木學,它是這麼稱呼嗎?純粹擔心一種看似,被截成這種形狀的樹木算不算被砍死;又其實我們恐怕知道的那天,也是樹木已死的那天,那天不會是明天,但是那天來臨之前,或是那天根本不會來,我們真的可以將眼前一大圈的不正常,看久了便習慣,習慣就正常?阿丙說道:「也許那位工人是這個意思,每棵樹都變成一模一樣,看不到對照,也就沒所謂正不正常。」

看不到對照…看不到對照…的確用眼睛看不到,但是我的內心抗拒這個說法,因為心裡面記著是自然完好的樹木,無論眼前看見的是什麼,還能記著的就是對照,甚至,依然習慣原本習慣看見的景象,環狀成蔭的樹木群,還有鳥叫聲,還有蟬叫聲,還可以遮蔽部分的天空,如今自然的聲音沒有了,習慣的習慣也沒有了,望眼就是整片天,這麼容易看見全貌,真是看不習慣。(2015-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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