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baix une lumière,今夜我們無罪,鲁贝之灯,oh mer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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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時不得以降低彩度

電影

這是一部法國犯罪片,非典型,描述北方小城鎮胡貝,人口外移,民生凋敝,燒車、偷錢、逃家、販毒,警局同仁每天都在忙這些小罪小案,連聖誕夜還在加班,盡力維持及格邊緣的治安。警長從小在胡貝長大,鄉里鄉親,街道公園,基本上幾十年來沒太大變化,他處理舉報或小案子,一聽就能識破真假,仍然耐心聽人把話講完,直到鎮上爆發凶殺案,83歲老婦人於自宅遭人勒斃,線索指向兩名年輕女孩,考驗警長的慈悲。

‘Roubaix, une lumière’ (2019),Arnaud Desplechin 導演,Roschdy Zem, Léa Seydoux, Sara Forestier, Antoine Reinartz 主演,入圍 2019 年坎城影展競賽長片。故事改編自真實刑案,環境貧困凋敝,一念之間行差踏錯造成社會悲劇,也是人生悲劇。此外,Desplechin 拍片的特色,浪漫派,電影散文,而且他在胡貝長大,所以黑色的題材裡可以看到很多家鄉的情懷,是一部非典型的,看了會感慨的犯罪片。

Roubaix, une lumière/今夜我們無罪/鲁贝之灯

雨木觀後感

Roubaix,法國非常北邊的城鎮,鄰近大城市 Lille,幾乎走路就可以到比利時,Roubaix 的字尾 x 不發音,音譯胡貝,網上也可以看到羅貝克斯,英語發音的關係。‘Roubaix, une lumière’,胡貝與慈悲,我的私自譯名,代表我在故事裡看見一個小城鎮和一份特殊的態度。

非典型的犯罪片,這裡有凶殺案,卻沒有犯案動機,莫名其妙到底在瞎忙什麼?我想這是最直觀的反應,也是對浪漫派最嚴厲的質疑。為什麼沒有交代犯案動機,其中有什麼特殊安排嗎?還真的很特殊,就在有和沒有之間。

片子裡的警長偵辦刑案,無論殺人放火,他的作風始終如一,只問嫌犯怎麼做,不問原因,後續還有司法審理,他在第一線調查只要釐清犯案過程就夠了。換句話說,嫌犯總是說得天花亂墜,說白了還是回到這裡的生活窮困且無聊,警長是本地人也是明白人,案子該破,情面則不必說破。

我想像一趟漫長的旅途,重複的風景,路上搖啊晃的,顛到頭痛。如果可以停車開始修路該有多好,還是穩住手裡的一杯水別撒了,這樣不好,但也不壞,我發現別人的眼神洩露了批評,但我更想學著慈悲。

導演 Desplechin 來自胡貝,為什麼我知道這種資訊?名人較高比例生於大城市,得知某個名人來自小地方,印象特別深刻,托爾斯泰來自圖拉也是一個例子。

儘管這部犯罪片抒情勝過破案,知道導演在講自己家鄉的故事,這條資訊很有幫助。作者難免有一些小癖好,東邊暗藏,西邊玄機,尤其抒情時,可能化身某個人物,也可能分散,比方說片子裡的警長和新人,我在他們倆身上看到導演的影子。

警長是本地人,以前小時候在公園玩,現在小朋友還是在同一個公園玩,每條路都很熟,鄉親認識兩三代。在老家從事警務工作,他總是以逸待勞,人跑了怎麼辦?不用窮追猛打,繞去前面堵人就好,無論年輕人把自己講得是何方大聖,三千翻也翻不出五指山,畢竟生活環境單調到了極點,鎮民犯什麼傻都能預料。

警長這位人物使我想到一位小學同學,據說後來當了老師回到同一所小學任教,扯鈴、游泳、躲避球,曾經在那個地方學會的,如今在同樣的地方傳下去,如果小朋友不乖,上課不知道躲去哪裡,他一定知道體育館後面有一小塊地。

新報到的警員,上任三把火,正義沸騰,你幾乎可以感受到熱氣,說也奇怪,那股熱氣並不會燙人,聞起來有點新鮮蔬菜的味道。除了表徵之外,我還發現一些內斂的東西。

‘Roubaix, une lumière’ 這部片偶爾出現旁白,稍稍緩和一下思緒,電影散文電影就是這麼回事。新來的刑警在講他看到的胡貝,也等於向觀眾介紹大環境,他是敘事者。新環境就像新婚,很多東西值得期待,更多東西需要適應,他的旁白聽起來像禱告,或者真的祈禱,的確,太多事情跟想像的不一樣,他尋求安定的力量。

對我來說,菜鳥和老手放在一起形成對比,新人舊人,外地本地,不過界線比頭髮更細,當一個人在原地停留一萬年,或者走過四方,回到家鄉,有幾條路永遠沒變,有幾張臉完全不認得,甚至凶殺案令人無法相信,昨天的應許之地,明天的遺落之境,那種感覺也像初來乍到,先過聖誕節再說吧?他會讓自己保持忙碌。


‘Roubaix, une lumière’ 改編自真實刑案,兩名年輕女孩共同犯下凶殺案,從 2020 年回看,大概十幾年前了,可是兩個女孩的影子好像反覆出現。

這樣說吧,還在唸書的時候,我的學校附近有一間麥當勞,和同學打完球常去吹冷氣,吃沒兩口我就開始玩食物,堆薯條,沾點番茄醬寫字,攪拌飲料裡面的冰塊,同學受不了吸管和杯蓋不斷摩擦的聲音,我會把杯蓋拆掉繼續攪拌,或者,還剩半瓶的礦泉水,在桌上瘋狂旋轉,然後欣賞瓶子裡的小龍捲風,大概也許應該可能就是這樣度過一個下午。我現在不會做那些事,一件都不會,如果你問我當時怎麼回事,可能好玩,可能無聊,我還真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一輩子都有機會犯傻十分鐘,那就是我的十分鐘,傻傻的過了,或者說沒有傷害到任何人就那樣平安度過,萬一冰塊突然噴飛,害了隔壁桌的小男生噎到,結果變成我的耍笨害死了一個可能發明癌症新藥的孩子,誰知道呢?

片子裡的兩位年輕女孩犯罪屬實,說話支支吾吾顛三倒四,一言不合就瞎扯,把警察當擺飾,這一點也很有感觸,留到最後再說。還原現場,模擬作案過程,案情依舊羅生門,卻也非常清楚,一念之間,一時犯傻,感覺很想說卻沒有聲音,那是她們的十分鐘,明天可能會更好,可能跟昨天一樣糟,做了,所有的可能通通沒了。你知道,我知道,她們知道,警長當然也知道,有些傻就是醉了,於是碎了,沒有辦法把碎片黏回去,但是警長選擇不問原因,或者說導演用這個方式描述故事,是最後的慈悲,聖人嗎?其實他只是個本地人,世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而在那個北方城鎮度過好幾個冬天,恐怕落葉總是相似。

最後,我夢見兩個人瀕臨分手,其中一個想改變,卻被當作無情,另一個想留在從前,可是什麼都留不住。她們各自有各自的哀愁,犯了錯,或者說造化在這個節骨眼充分發揮作用,想改變的更想改變,想留下的更想留下,斷了線,她們走進不同的房間,離陽光很遠。(2020-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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