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

雨木觀後感

戒了賭 戒不了你

說到澳門賭場，我相信男生並不陌生，澳門頂級賭場，性感荷官陪您嗨翻天，給您不一樣的博彩體驗，八八零六打抗之類的。如果女生的妳不太清楚這段話有什麼玄機，請隨便抓一個男生唸給他聽，出現可疑的笑容就是答案。話說回來，這裡沒有限制級，’媽閣是座城’ 在講澳門賭場有一段愛情故事，女主角名叫梅曉鷗，忙碌，獨立，執著，在這裡看到白百何領銜主演，而在另一個平行宇宙裡，我相信劉嘉玲最能代表梅曉鷗。

女主角梅曉鷗在澳門從事博彩工作，圈內都說疊碼仔，我個人有點心得，越瞭解她的工作內容，越能體會她的情感生活。

疊碼仔是賭場的合作夥伴，類似導遊兼盤商，他們可以拿到兌換籌碼的批發價，再用原價換給賭客娛樂，價差使他們每天早上都想起床奮鬥。這種籌碼必須花完，花不完也不能折換現金，俗成泥碼，據說早期因淺黃色外觀得名。再來，疊碼仔可以替賭客代墊周轉，兌換正規籌碼，彷彿人形提款機，這種方式代表疊碼仔自行判斷賭客是否可靠，也就是整部片的主戲。梅曉鷗被問到萬一賭客跑了怎麼辦？她說這種事幾乎不會發生。既然對自己的眼光有一定程度的把握，所謂的故事往往就從這裡開始。

段先生

‘媽閣是座城’ 是女性人物做主角的故事，時常看到這類故事有黃金法則，好比說她和她的三個男人，原著小說確實這麼做了，而電影版特別聚焦其中兩位，連環對手戲，這裡沒有敵人，而是兩隻不同的畫筆描繪女主角如何處理情感，的確，不盡然是談戀愛而已，梅曉鷗已經夠傷心了，再這樣講未免太傷原著作者的心。

我在兩位男性人物身上看到很多東西，某些屬於超自然接觸，同樣是男人，他們的行為好像來自外太空的男人，我近距離觀察外星生物卻沒死，本以為只有看’普羅米修斯’才有這種機會，沒想到文藝片也有，確實一沙一世界。相對的，某些非常自然，正宗男人本色，做過的事可能有所不同，但犯過的傻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我觀察梅曉鷗如何處理這些東西，就有機會瞭解她在想什麼。

先看看段凱文，地產大亨，目測應該比女主角大上兩輪，他的優點可以省略，好比說遇到同事先別說自己投資大賺，多聊一點慘賠經驗，說不定人家就會請吃午餐，一起細數傷痕。那麼段總這個人物有什麼缺點呢？太算計，算計永遠不是問題，問題是太，尤其利用人的時候，模糊焦點，迂迴重點，盲人都看得出來他有司馬昭之心，而梅曉鷗的處理方式很有層次，時而菩薩低眉，時而金剛怒目，然後我…

這條故事線單看正片會發現漏洞，幸好片尾有彩蛋補充，不過這裡的彩蛋點到為止，還是得靠自己感受，那我來胡思亂想，開一個局，這把不玩百家樂，就他們倆開桌對賭，男生的籌碼很整齊，只有現金。女生的籌碼很凌亂，除了友情，還包括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讓遊戲開始吧，抽一張比大，男生東想西想考慮半天，結果抽中黑桃十，雖然不是穿衣服的，贏面卻也不算小，而那位女生乾淨俐落，一抽就是紅心皇后，感覺有備而來，教訓愛賭的男生，其實她相信賭場只有兩種贏家，贏了一大筆錢的，輸了站起來不再回頭的，第一種不用她幫，第二種就算撕破臉也要幫。胡思亂想完了，這份相信只有在故事裡才會出現嗎？然後我就嘆氣了。

史先生

女主角梅曉鷗身邊另一個男人，作者安排的人物設定是雕刻家，搞藝術的。這種感覺就像美國電影演的，媽媽後來跟彈吉他的遠走高飛，永遠都是彈吉他的。

在我眼裡，這位史奇瀾在故事裡屬於第一男主角，可是故意被作者弱化，前後矛盾，此話怎講？有時候描述一個人的轉變，首先降低他的天賦，類似虛位以待，慢慢帶出來他的覺悟。這裡的覺悟通常和故事的主戲密切相關，比方說前面提到的「賭場裡只有兩種贏家」，或者金句等級的對白「我戒了賭，但我戒不了妳。」這些情節都和史奇瀾有關。他犯的傻，我不敢說那是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傻，卻也沒什麼信心反駁，他在這裡代表說謊。

雕刻家不碰木頭，跑去澳門賭博，接著染上賭癮無法自拔，功勞首推女主角梅曉鷗。又來了，前後矛盾，什麼意思？史老師整個人被賭癮牽著走，就像一個人有了某種新習慣，他本身沒有打算拯救世界，捍衛地球和平之類的，越平凡的人越容易開始做一些事情，甚至全心全意滿足新習慣，反過來說也一樣，新的習慣驅使他繼續走下去，胃口越養越大。再來，若是壞習慣，地球人就會開始自欺欺人，火星人應該也是。看看史老師的例子，有借有還，最後一把，賤賣作品，誆騙親戚，誰說上癮就會被石化，反而腦袋靈活得很。

男人的說謊在字典裡是查不到的，今時今日應該說上網是查不到的。自己不知道該做什麼，卻必須做點什麼，在別人眼裡就是說謊。

無巧不成書，無書不湊巧，史奇瀾的自欺欺人就是梅曉鷗的最後一塊拼圖，而且是曾經擁有，卻被前夫撕碎的一塊拼圖。就算電影版稍嫌支離破碎，真正痛過的人還是看得出來梅曉鷗的不捨，這樣說吧，你不要賭錢了，我天生就有一份使命感拉你回頭，這種恐怕百年來只會出現三次，你不要賭錢了，我老公就是這樣敗光的，這種肯定到處都是。雖然梅曉鷗又當一次泥菩薩，可是她覺得史奇瀾和段凱文不一樣，我也覺得藝術家和地產商確實不一樣，相對來說，藝術家比較有可能找回初心，也就比較有可能離開賭桌，但我還是嘆氣，什麼原因我相信你看了電影就會知道，如果她純粹只想幫人家戒賭，人家說戒了賭卻戒不了她，那就讓海浪帶走多餘的東西，不捨在所難免，不忘就好。

另一種結局

‘媽閣是座城’ 這個故事的電影版有一特點，女作家嚴歌苓，女導演李少紅，女主演白百何，片尾曲 ‘我是一隻小小鳥’，男歌女唱，聽得出來是白白何的歌聲。其實我不太習慣把職業冠上性別，姑且容我把想法說完，像這樣女力大爆發的片子形成一種系統，某些雜訊就會自動在這個系統裡淡出，可是我很難忽略那些雜訊，所以觀後感一開始提到劉嘉玲在我心目中最能代表梅曉鷗，無獨有偶，片尾曲代表女主角的心聲，我好像聽到另一首歌，也好像該去看耳鼻喉科。

用賭博的方式處理情感，世界上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了，或許情感關係本身就是一種賭，賭代表相信，於是熱處理，冷處理，不處理，也就沒太大區別。

光圈越開越大，不斷有光線透進心底，感光，感光，感光，直到一片空白，然後浮現一座很特別的碼頭，船笛，眼淚，柴油味，而且自帶ＢＧＭ，這種幻視幻聽在平行宇宙裡是很正常的，背景音樂有點 pop，有點 slow rock，「…從前愛飄泊，以為愛就要愛得苦，如果不流淚是愛不夠付出。如今把平淡當作一種可貴幸福，我已經厭倦再做愛情的賭徒。」我相信厭倦了代表一個故事的結局，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我看到碼頭上人來人往，愛過，痛過，放手一搏過，很多背影好像在哪裡看過，因為在那座碼頭上的旅客都是愛情的賭徒…
(2020-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