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

雨木觀後感

若教眼底無離辭 不信人間有三十

‘燃冬’ 要說是新加坡電影或中國大陸電影都行，電影分類有的是用導演，有的則用影片主要語言，而我個人對影片分類沒什麼堅持，習慣以導演為準就是了，不過我寫心得比較多堅持，簡單說就是自我，再怎麼冷門或難看，其實難看是個很抽象的概念…，只要故事有那麼幾個瞬間打動了我，就覺得該寫下來，這種時候變得有點獅子座的個性，不管怎樣，這部片有三個地方我看了覺得很有意思，大熊與老虎，浴簾，還有三位主角之一的韓蕭。

大熊與老虎

我在 ‘關不住的誘惑‘ 那篇心得聊過公主與衛兵，是個寓言小故事，出現在電影情節裡可以襯托愛情抉擇。回過頭來這部片出現大熊與老虎，也是個寓言小故事，同樣有關抉擇，但不限於愛情抉擇，可以說是回上層目錄的概念，包含的東西更多了。像這些有寓意的故事，我會直接聯想到 ‘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莎翁名劇哈姆雷特的台詞，其中的思想，最直白的說就是- 該或不該，這是源頭活水，後來流動擴散開來，該走該留該怎辦，心情很徬徨。

娜娜、浩豐、韓蕭，三位主角年紀相近，雖然各自有不同的背景，卻在卅歲前夕有相同的心情。那是個特別的時刻，類似下午三點，做什麼都還太早，做什麼都已經太遲。要說現實的，天啊，快要三開頭了欸，該結婚嗎？換工作嗎？保持不變呢？要說超現實的，廿八九歲適逢人生第一次土星回歸，班導師來測驗了，老長官來裝檢了，總公司來稽核了，你想怎麼說都行，徬徨猶豫也是剛好而已。所以我看著三位主角就忍不住回到自己在那個年紀，不過我沒聽到像大熊與老虎那麼奧妙的寓言故事，我是別種的。

不瞞你說，我快卅歲的時候做的事情還蠻白癡的，因為懷疑人生，於是想了一遍所有我認識的人，找個年紀最大的，熟識的，然後我告訴自己，要把不安、徬徨，疑惑通通說出來，不管對方怎樣回答，甚至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我都相信，都接受。

我找到一位老先生，是的，我找男生，年紀大我一倍有餘，銀行退休，慈眉善目，可能他這輩子沒心沒肺的話在工作生涯裡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對待我特別友善。如果你在銀行上班，這只是個冷幽默。我問老先生「你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有沒有一段時間覺得什麼都不想做？」他回答有，喝了一口焦糖瑪奇朵繼續說，當時是週末，他約幾位朋友一起開車去西班牙玩，第一天開了七百多公里，還開進別人田裡，是他回憶裡最開心的三天兩夜。沒錯，故事就這樣。我只覺得他的朋友裡應該有他喜歡的人吧，其餘的我一個字都聽不懂，不懂他開車開到田裡跟我問的問題有什麼關聯，可是我一直記得他的故事，過了很多個春秋，到現在看了一部片叫 ‘燃冬’，我想我會這樣說，徬徨唯一的出口是度過。

是啦我明白，the only way out is through. 那麼老套的東西電影都沒在拍了我還在講。如果要多說一點，我覺得那種度過會讓人懸懸的，什麼意思？女主角娜娜最後打開那個紙箱，拿起冰刀鞋，也許她只是看看？也許她有勇氣，重新觸碰那個最愛與最痛？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娜娜不再像小時候那麼一往而深，受涼之後的決定是懸懸的。

無獨有偶，「終於，還是回去吧」浩豐選擇離開，隔著浴簾那一抱真是抱得我心都碎了，這部分會在第二個感觸繼續聊，浩豐是果斷離開嗎？在他心裡有沒有娜娜？有沒有過呢？我相信他的決定離開也是懸懸的。那麼韓蕭就更不用說了，那叫作最遙遠的距離，但我不能說「你懂的」，我倒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懂那種感覺。最遙遠的距離，讓我來個新版，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你知道我愛你卻依然選擇做自己。韓蕭啊，那就不愛了嗎？毅然決然的老實過生活嗎？我相信那時候的任何決定都是懸懸的。所以，老虎跑出山洞也好，大熊待了廿一天變成熊女也好，牠們做了選擇，你也會有你自己的度過方式。我會說卅歲前夕的徬徨類似某種預告，預告之後的旅行，可能背包變重，可能自己變懶，不是那麼容易像以前一樣說走就走，’燃冬’ 對我來說是個過程，他們三人正在適應那些不適應，agree to disagree.

浴簾

我在其他篇心得時常聊到，愛情與感情是不一樣的，愛情是的瞬間的，感情是時間的，愛情無法天長地久，只有在愛情死掉的那一刻才會轉化成感情，但願一切能到永久。

娜娜與浩豐之間那微妙且確定的東西，我看片看到從沙發上彈起來，哇靠，是愛情啊！隔著浴簾那一抱，要不是礙於東方色彩的電影尺度，周冬雨大可以全景全裸，拉高那一幕的藝術含量。聽起來我好像又在開車了，其實我沒有，這樣說吧，浴簾出現之前，娜娜帶喜酒團特別留意浩豐，介紹紀念品也好，另外約出來泡酒吧也好，娜娜主動表示好感。相形之下浩豐很被動，我倒覺得浩豐的主動叫作不拒絕，要說那是內向還是迴避型人格，我想電影不用演得那麼直白。還有持續升溫，娜娜說去哪玩浩豐就去哪玩，娜娜說多留幾天浩豐就多留幾天，不需要理智，在一起做什麼都願意，在我眼裡這是美麗的愛情。

浴簾那一幕令我感受到轉折，類似我們常聽到的「這樣下去不行，我們還是別見面了」代表有人開始思考，在愛情死掉的那一刻轉化成感情，出現認真想過才會有的行為，一個張開雙臂的擁抱，我們最後不是關門，一只手錶留在你身邊，但願一切能到永久。

韓蕭

從這裡開始我不是看了這部片，我是夢了這部片，因為我有個大膽且瘋狂的假設，韓蕭是作者的化身。

說真的，我不知道，這全是我瞎猜的。如果寫故事在講卅歲前夕的徬徨，準備告別單純，卻捨不得那種相遇相伴，也許相愛，是多麼自然和美好。如果要寫這樣的故事，我第一個想到是韓蕭，想到那杯酒是情毒穿腸，想到那支菸是暗夜微光，「我喜歡一個女生，我試著讓她知道，而她不是不喜歡我，她只是更想做自己。跟她玩在一起我很開心，發現她和別人親密我很糟心，可是我不會因為這樣就離開她，更不會埋怨她。好難受啊，為什麼會這樣？」然後再把這一長串加上自己的人生第一次遇到，或第一次聽到所謂的我認識一個朋友遇到，其他人怎麼想我不知道，我只覺得這種第一次的感受是深刻的- 急，但氣不出口，狠，但恨不了心。特別想要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卻也特別徬徨，留下來是在幹嘛？走又該走去哪裡？難道從此以後真的不能像以前那樣簡單自然了嗎？

編導陳哲藝是牡羊座…

這種假設也太大膽了吧？好好好，我明白，我只是夢到牡羊座個性的人有一顆善良的心，心中有一個圓圈圈，隨著各種形狀大小程度的生活毒打，圓圈圈會縮小，善良依舊，只是真心不再隨便給。他們會記得圓圈圈縮小的過程，不會說出來，可能在ＫＴＶ聽到歌詞而潸然落淚，可能在寫劇本時化身成某個誰。韓蕭…，這樣接會不會太明顯？是我夢到的，還夢到教會他這一切的人是像周冬雨的水瓶女，那肯定是難忘的一課。我不能再夢下去了，我相信懂的都懂。

電影結束了，前幾篇心得寫過一部片叫作 ‘Despite the Falling Snow‘，在講愛情故事，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愛恨不負他，是吧我想，劇中人確實感受到自己愛得很堅決，縱然飄著雪。回過頭來我覺得 ‘燃冬’ 有很多東西超越愛情，更接近生活，所謂的生活階段，你知道的，電影和生活是很相似的，那些事與願違，愛而不得，讓我慢慢接受不好過還是可以過，聽起來是有點無奈，也可以是懂得坦然。(2023-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