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偷偷喜歡你 也是不浪漫罪名

電影

這是一部法國劇情片，有個女生名叫奈莉，她的老公沒工作，柴米油鹽只能依靠奈莉多做幾份兼職，就這樣得過且過了好一段時間。經由朋友介紹，奈莉認識了一位老男人阿諾，退休、離異、獨居，他覺得這輩子值得出版一本回憶錄，卻煩惱數位落差，於是阿諾先生邀請年輕女生電腦打字，特別是一張支票解決財務困擾，奈莉考慮之後答應了這份工作，沒多久離開了頹廢老公，她的生活有越來越多的時間與阿諾先生相處，越來越了解這座老時鐘的一分一秒，也因為工作關係認識出版商文生，某種瘋狂仰慕者，而現在的奈莉看待感情關係變得不一樣，以及那種心動的感覺，也變得跟以前不一樣…

‘Nelly et Monsieur Arnaud’ (1995), Les Films Alain Sarde 出品，Claude Sautet 導演，並且參與編劇工作，Emmanuelle Béart, Michel Serrault, Jean-Hugues Anglade 主演，電影故事在講老時鐘遇見小海棠，是一部有點愛情又不會太愛情的劇情片。

雨木觀後感

開始之前我想先聊聊為什麼選這部電影，我有個習慣，先別管我這習慣怎麼來的，因為有些習慣就像夢一樣，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在發生。我這習慣是七十，當我想從看片認識某些東西，不用標準答案，只是想看看別人遇到同樣的東西是怎樣想的，尤其是我從來沒想過的，那更好。這種時候我會找七十歲左右的編導，或者說他們在七十歲左右的作品，讓我感受到單純，沒有公式化情節，沒有解釋型人物，又名愛怎麼看隨便你，這樣的影片就像牛眼紅心，是我想要的。

那麼我想了解什麼東西而看這部片呢？情感，不瞞你說，我對情感關係已經…，該怎麼形容，人世間的情感已經讓我見了棺材掉了淚，故事裡的情感還有很多未曾到過的地方。倒不是說人世間很喪，而是因為人世現實，所以情感只有三個自問；接受，改變，離開，要不要接受？不接受，要不要改變？不改變，要不要離開？人世間就這三段問情。接著說，故事裡的情感非常寬廣，像角色扮演遊戲的大地圖，甚至走完一生的旅程，依然有很多陰影地區沒去過。人世間的光折射到故事裡，有更多的偶然與巧合，重來與代償，所以我想看這部片的情感，看別人去過哪些地方。

Nelly et Monsieur Arnaud 意思是奈莉與阿諾先生，他們之間怎麼了。中文譯名是真愛未了情，對我來說，這裡沒真愛，也沒未了，就一個情字說得有意思。

奈莉與阿諾先生，目測年齡至少差距卅歲，尤其我特別覺得編導 Claude Sautet 把自己化身成故事裡的阿諾先生，因為這部電影很作者電影，最粗糙的意思是作者很大，覺得故事該怎樣就該怎樣。進一步說，但凡作者電影，我不能說作者很愛化身，而是作者自然而然就把自己拍進去了。回過頭來看，這部片的編導是 Claude Sautet, 風象男人，在講他的情感與心得。很多人說風象個性不好懂，其實我也不懂，可是我有找到三個細節，證明阿諾先生很喜歡奈莉。

首先，那張支票，先不說阿諾先生的人物設定已經財務自由，身家資產可以讓他開那樣的支票開一萬張之類的。風象個性的人遇見喜歡的人，認定的人，出手非常大方，所謂的金錢不過是數字而已。

喜歡，不難懂，認定，該怎麼說呢？這就有關第二點，先射箭再畫靶，必須好好解釋一下，不然會覺得風象的人很衝動。這裡的先射箭是指好感先決，可能對方確實做了什麼，但也不排除一見鍾情，你可以在阿諾先生初見奈莉，那個咖啡館場景看得一清二楚，要說她做了什麼，她的自我介紹吸引了阿諾先生，要說她沒做什麼，好像也真的沒做什麼就讓阿諾先生有好感。是吧我想，誰不喜歡 Emmanuelle Béart 呢？不過說真的，好感先決，一切才會有後來，也就是我說的再畫靶，後來開始驗證與辯證，例如表白會怎樣，不表白又會怎樣，或者精神上是真心，現實中是否可行，正反、兩面，甚至多重宇宙思考這份好感能不能轉化為情感。有這樣的過程，其實已經足夠宣判阿諾先生喜歡奈莉，而我還想聊第三個細節，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個，男女主角在高級餐廳那一幕，阿諾先生點的那支香檳年份比奈莉還大，接著跟奈莉聊天，肯定不是聊水果包材禮拜幾回收，對吧？老時鐘與小海棠同桌，他們在聊其他桌會怎麼看，是鏡花水月情？是玲瓏剔透心？還是高價一次性？看到那一段戲，我心裡所有燈都亮了，阿諾先生觀察別人是怎樣觀察的，準確的說，觀察別人怎樣看待他喜歡奈莉，看不透最好，這一切就像他的小儀式，不會動搖心智的儀式，因為他就是喜歡奈莉。

回到我的初心，阿諾先生，或者說編導 Claude Sautet，像他們的風象個性，垂暮之人會怎樣看待情感。我確實有看出一些心得，只是非常亂，比客廳角落孩子的玩具箱還亂，甚至我在看片看了大半還以為無法寫下來，直到奈莉在阿諾先生家過夜，那段戲對我來說是大地圖上的濃霧，我很確定我沒去過那個地方。

如果你沒看過這部片，我們來想像一下，阿諾先生喜歡奈莉，想知道女生是否同樣喜歡他，最直接是用問的，更直接是用摸的，我相信懂的都懂，只是相處一段時間以來，阿諾先生是我前面聊到的「再畫靶」，就是要自己思辨自己想，他不可能亂問，更不可能亂摸。那天晚上阿諾先生覺得時候到了，因為電影快演完了…，我的意思是我們無法揣測一個風象心裡什麼時候叫作時候到了，不過他覺得時候到了就一定會讓你知道時候到了。奈莉在睡覺，阿諾先生走到床邊想撫摸那位小仙女，你知道嗎？到這裡還沒出現什麼畫面打動我，奈莉醒了，那隻男人的手趕緊收了回去，是沒有到抖音秀才那樣，但阿諾先生確實有在掩飾尷尬。奈莉只覺得，類似…噢，是你啊，然後像寶寶在保溫箱裡繼續睡。我跟阿諾先生一樣被奈莉的反應驚嚇到，應該說是驚喜到。因為這個情境既不是女友，也不是女兒，既沒有酒醉，也沒有心累，我想我不用贅述，這裡只有安心，奈莉的反應是很放心的繼續睡。好啦，你先別笑，我明白男人大卅歲並不是那麼伸縮自如，但重點不一樣，我認為奈莉的安心正好是阿諾先生想知道的是否喜歡我，為什麼呢？阿諾先生早就不需要有誰喜歡他，而是有人懂他，懂他的為人，懂他的幽默，最重要的是懂他一生等待有人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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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lly et Monsieur Arnaud’ 是 ’95 年的電影，’92 年另一部電影 ‘Un Cœur en Hiver’ 同樣是 Emmanuelle Béart 飾演，同樣是 Claude Sautet 導演作品，那部片裡的女主角卡蜜兒有很多東西可以聊，而這部片裡女主角奈莉，我可以聊的不多，因為我個人感受到的不多，類似奈莉這個人物坐高椅子，她的雙腳碰不到地，被要求有些情緒不准放出來。比方說女主角奈莉和出版編輯文生在餐廳吵架那段戲。是的，我認為是那是吵架。我眼中的奈莉應該要說「你怎麼自己跑去看房子?!」電影裡的奈莉卻這樣說，「我好像沒聽你提過。」而且我確定她是深呼吸了才這樣說。類似這樣的細節讓我覺得 Béart 在這裡無法完全發揮。

我在奈莉身上有看到一個小東西，她在感情路上一步步走向…完形。她遇過像她前任那樣的男人，說不上來為什麼就在一起很久，也遇過像出版編輯文生那樣的男人，都做過了還要確認什麼呢，當然還有阿諾先生那樣的，不浪漫罪名的，有別於其他的，確實很照顧她的，特別孤傲的男人。我不會說奈莉感情經驗豐富，更懂得挑選物色之類的，反而她的圈圈會開始變小，不是隨緣或佛系起來，她還是會期待，願意等待，只是情路趨向完形，心裡那個圈圈收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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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lly et Monsieur Arnaud’ 這故事的結局在我心裡很久，像浪花在那邊蕩漾，老實說我沒跟任何人聊過這部舊片，不管別人怎麼想，我認為結局是一種分手，是阿諾先生的風象式分手，也是現實生活中幾乎不可能如願的分手。我會說那種情感很獨特，那樣分手自然也很獨特。

情字這條路，我走得不算短，卻很晚很晚才在旅途中有點心得- 理智是極其多餘的行李。

有的人天生理性強於感性，阿諾先生就是，可以說不由自主就會理智起來，屏障層層，機關重重，你把你看過的奪魂鋸全系列，再放大一萬倍就很接近了。不過心動的時候會出現破口，什麼意思？阿諾先生期待有人懂他，懂他的為人與幽默，最重要的是懂他一生等待有人懂他，等到他真的看見奈莉安心的一眼，那天晚上的阿諾先生是感性的，是他心牆的破口。覺得可惜嗎？不好說，因為有的人用一生換天長地久，阿諾先生則是等一個…，你以為我要講曾經擁有？不夠貼切啊，阿諾先生等的是一眼瞬間，他確實等到了，遲來總比不來好，何必可惜呢，但你也是知道的，垂暮了，相見恨晚了，旋即恢復理智了，還是決定分手了。

所以，這個所以對我來說很重要，最後奈莉一個人走去出版社交稿，非常美的結局。要知道拍成電影畫面容易令人看表面，那是在講阿諾先生去了機場，奈莉小姐前往出版社，他們各自的後來。可是我已經深陷我自己的感受，拔不出來了，我會說那是阿諾先生想像的奈莉，如同我們分手後想像前任，獨立的，勇敢的繼續向前走，你知道的，一段情緣能讓人往這個方向想，不僅證明了愛過，也默認了珍重。而我，特別羨慕他們有過。(2023-10-18)